雪粒子敲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小满把最后一块煤添进炉膛,屋里的铁炉“嗡”地一声,暖意更盛了些。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视线落在墙上的挂历上——再过三日就是小年,沈青竹去后山送药,已经去了两天,按说早该回来了。
“不会是困在山里了吧?”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前几日沈青竹说,老猎户的风湿犯得厉害,非要亲自把新熬的膏药送过去,还说顺路给她捎些山货回来。可这雪从昨天就没停,山里怕是早积了厚雪,路不好走。
正想着,院门外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在推门。林小满心里一紧,抓起墙角的柴刀就往门口走——这风雪天,很少有人串门。
门刚拉开一条缝,一股寒气就裹着雪沫子灌了进来,紧接着,一个浑身是雪的身影挤了进来,带着满身的寒气,却咧着嘴笑:“我回来啦。”
是沈青竹。他头上、肩上落满了雪,眉毛上甚至结了层薄冰,棉鞋踩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他把背上的背篓往地上一放,“哗啦”一声,里面滚出几个冻得硬邦邦的野山梨,还有一小捆缠着红绳的野山参。
“路上雪太深,走一步滑三步,耽误了些时候。”他跺了跺脚上的雪,摘下冻得通红的耳朵,“老猎户说这山参你泡水喝,补气血。”
林小满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心里又急又气,把柴刀往门后一靠,转身就往灶房跑:“你疯了?这么大的雪还往回赶!”她端出灶上温着的姜汤,又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棉絮,“快把湿衣服脱了,换上这个!”
沈青竹嘿嘿笑着,刚要脱外套,忽然“哎哟”一声——他抬手时,林小满才发现他左胳膊不自然地垂着,袖口渗出血迹,在雪地里冻成了暗红的冰碴。
“你受伤了?”林小满的声音一下子变了调,抓过他的胳膊就要解袖口。
“没事没事,”沈青竹想缩回手,却被她死死按住,“就是滑了一跤,胳膊肘磕在石头上,不碍事。”
袖口解开,一道寸长的伤口翻着红肉,边缘已经冻得发黑。林小满的眼圈瞬间红了,转身从里屋翻出药箱,酒精棉刚碰到伤口,沈青竹就疼得抽了口气,却还嘴硬:“真不疼,你看,我还能举起来呢。”他试着抬了抬胳膊,疼得脸都白了。
“别乱动!”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用镊子夹着棉球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谁让你这么逞能?雪天就不能在山里多待一晚?非要赶回来做什么!”
“不是想赶在小年之前回来嘛,”沈青竹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声音放软了些,“知道你盼着山货做年货,还想着……陪你贴春联。”
林小满的手顿了顿,眼泪还是没忍住,滴在他的伤口旁,烫得他一哆嗦。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低头继续包扎:“春联我自己也能贴,用得着你冒这么大险?”话虽这么说,缠绷带的手却放轻了许多。
包扎好胳膊,她把他按在火炉边的椅子上,又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快喝了暖暖,我去给你煮点粥。”
沈青竹捧着汤碗,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解开三层布,里面是支银镯子,镯子上錾着细小的梅花,是他在山下镇里特意给她打的。原本想等小年当礼物,现在倒像是成了赔罪礼。
他正摩挲着镯子,林小满端着粥进来了,看见他手里的银镯,脚步顿了顿。
“给你的,”沈青竹把镯子递过去,耳尖通红,“本来想小年送的……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这么冒失了。”
林小满没接,只是把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喝粥。”等他喝完粥,她才拿起镯子,指尖划过冰凉的梅花纹路,忽然笑了:“这梅花刻得歪歪扭扭的,谁打的?”
“镇里王师傅打的,他说……说姑娘家都喜欢这个。”沈青竹挠挠头,“要是你不喜欢,我再去换一个?”
“不用了。”林小满把镯子戴在手腕上,不大不小正合适,“挺好看的。”她抬眼看向他,“下次再敢雪天赶路,我就把你这只受伤的胳膊……”
“怎么样?”沈青竹紧张地问。
“绑在火炉上,让你好好烤烤,省得总忘了疼。”林小满说完,自己先笑了,眼角的泪还没干,却亮得像落了星子。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火炉烧得正旺,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挨得很近。沈青竹看着她手腕上的银镯,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雪都值了。而林小满摸着镯子上的梅花,想着等他胳膊好了,就教他贴春联——其实她早就买好了红纸,就等他回来一起剪。
雪夜很长,但只要归人平安,屋里有暖炉,身边有牵挂的人,再冷的日子,也能焐得热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