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梦债清算报告》发布的第三天,城市重新亮起了广告牌。只是这一次,广告不再贩卖安眠,而是贩卖“赎梦”。
“交一百个记忆点,获得一次梦重建体验。”巨幅屏幕上,白衣主持人微笑着推销着这项全新计划。背景音乐轻快,像是某种庆典。
阮初站在街角,看着那广告闪烁,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他们又在做梦。” 她说。“梦不是问题,”闻叙回答,“贩卖梦的人才是。”
夏堇靠在栏杆上,目光掠过街上的人群。那些曾经在梦权统治下生活的人们,现在重新排起队,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有人交出记忆碎片,有人自愿连接“梦重建装置”,脸上带着久违的平和。
张弛低声说:“他们在买回失去的幻觉。” “幻觉比真相便宜。”夏堇淡淡地说。
几天后,新的“梦权代偿局”成立。它由过渡委员会直接监管,号称是“恢复心理健康的公益项目”。但阮初很快在内部文档中发现:梦重建系统的核心算法,竟然与旧梦权版本完全相同,只是换了标识符。
“他们用旧梦的骨头造了新梦。”她说。闻叙接过文件,浏览几行后皱起眉头:“更糟的是,这次是自愿的。” “人类天生愿意被安抚。”夏堇叹了口气,“尤其是在痛苦之后。”
他们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决定潜入代偿局的梦重建中心。夜里,四人穿过废弃的地铁隧道,来到新建的白色穹顶前。那座建筑与梦权塔的旧影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规模更小,颜色更纯净。
大厅中央,一个巨大的全息圆环悬浮在空中,屏幕上显示着每个接入者的梦境画面:有人在花园里奔跑,有人重逢死去的亲人,还有人安静地睡在光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神情。
张弛看着那些画面,声音发紧:“他们真以为这是自由吗?”
阮初冷笑一声:“自由从来都是最贵的幻觉。”
他们找到控制室,闻叙接入主机端口,快速输入指令。
“系统没有外部防火墙,”他低声说,“他们以为没人敢再进梦。”
夏堇走上前,在屏幕上输入新的命令:“打开日志记录。”
几秒后,主屏幕亮起,出现了成千上万条日志——每一个梦境都被编号,每一次“赎梦”都被记入新的账本。
【梦赎编号:#A】
【梦权原值:已抵扣】
【清醒税:自动征收】
“他们连痛都要收税。”阮初咬牙道。
“因为痛是唯一真实的货币。”夏堇回答。
闻叙继续操作,试图导出全部数据,却在屏幕底部发现一行注释——
“梦权重建授权方:无信号地带。”
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弛立刻否认:“这不可能,是有人伪造。”
夏堇的表情冷了下来:“他们把我们当成旗帜。”
那一刻,她明白,“无信号地带”已经被利用。外界需要一个象征来合法化这场新的梦,而他们正好成了最合适的标志——曾经反抗梦的人,现在成了赎梦的背书。
“他们在清算我们。”闻叙低声说。
“错了,”夏堇冷静地回道,“他们在收购我们。”
凌晨,风起。四人撤离梦重建中心,沿着东区河岸行走。阮初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灯光,说:“梦的赎回,其实只是梦权换了个会计。”
闻叙沉默片刻,点头:“旧账还没结清,新账已经开了。”
夏堇停下脚步,语气平淡:“那我们就做账的人。”
张弛问:“账做到什么时候?”
夏堇看向黎明的方向:“做到梦也得交账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