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园的星辉果,阿禾最终没舍得吃。她将它用柔软的灵植叶片仔细包好,放在了翠绿宝珠空间里,和那枚白莲莲子放在一起,当成了一份珍贵的纪念。
敖渊允许她随时进入万物园,这对阿禾而言,不仅仅是获得了一个绝佳的修炼场所,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与庇护。那些关于“人族”、“血脉”的窃窃私语,虽然没有完全消失,却再也不敢传到她面前。龙宫上下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位小神女在龙君心中的分量,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重。
阿禾也彻底放下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卑,整个人如同被春雨滋润过的幼苗,愈发舒展鲜活。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万物园里,不是贪婪地吸收那里浓郁的先天灵气,而是像个小园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一株灵植的生长状态,用她“希望之种”的生命气息去温和地滋养它们,与它们建立一种奇妙的联系。
她发现,当她用心去沟通时,这些灵植会给予微弱的回应,或是叶片轻摇,或是光华流转,仿佛在表达喜悦。这种与万物亲近的感觉,让她沉醉其中,连带着对生命本源的感悟都加深了不少。丹田内的“希望之种”那第五片叶子旁边的嫩芽,似乎又长大了一丁点。
这日,她正对着一株叶片如同冰晶般剔透、花苞却燃烧着赤红火焰的“冰焰兰”发呆,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它开得更好看些,敖渊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三日后,北海龙王携使团来访。”
阿禾回过神来,拍了拍手上的灵土,有些惊讶:“北海龙王?就是那个被鲸元帅打跑了的敖冥的……哥哥?”她记得北海之乱,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叫敖冥的黑水蛟族长老。
“嗯。”敖渊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那株长势良好的冰焰兰,“北海局势初定,敖广此次前来,是为重修盟好,并商讨共同清剿黑水蛟族与魔魂宗余孽之事。”
敖广,便是如今的北海龙王,敖冥的兄长。据说此人性格与其弟截然不同,较为稳重保守,北海之乱后,他迅速平定内部,并向东海示好。
“哦……”阿禾对这些政治往来不太懂,但她知道敖渊又要忙了,“那需要我准备什么吗?比如宴会什么的?”
“宫内自有规制。”敖渊淡淡道,视线却落在她沾了些许五彩灵土的手指上,忽然问道,“那星辉果,为何不吃?”
阿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太珍贵了嘛……我想留着,等以后 maybe 能派上更大用场。”比如,万一他再受伤什么的……当然这话她没敢说出口。
敖渊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是道:“灵物虽好,及时炼化方是正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万物园。
阿禾看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这条笨龙,是在关心她修炼进度呢!
三天时间转眼即过。北海使团抵达东海龙宫,规模不小,显然对此次会晤极为重视。北海龙王敖广是一位看起来颇为沉稳的中年龙族,面容与敖冥有几分相似,但眼神温和,气息敦厚,与敖冥的阴鸷截然不同。
正式的接风宴设在凌霄殿,庄重而盛大。阿禾作为“编外人员”,本不用出席这种正式场合,但敖渊却让人给她也送来了一套合体的、绣着淡淡云纹的浅蓝色宫装,示意她一同参加。
这让阿禾既意外又有点小开心。她特意让珠儿贝儿帮她梳了个正式些的发髻,戴上敖渊之前赏赐的一支珍珠发簪,看着镜子里难得显得有几分端庄的自己,还挺像那么回事。
宴会上,敖广言辞恳切,对东海之前的援手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并一再强调北海与东海同气连枝,愿永结盟好,共御外敌。敖渊应对得体,既保持了东海龙君的威严,也给予了北海足够的尊重,双方相谈甚欢,气氛融洽。
阿禾坐在敖渊下首稍远的位置,安静地吃着东西,听着他们讨论四海局势,剿匪方案,只觉得昏昏欲睡。这些大事,离她这个小村姑实在太遥远了。
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侍从们端上象征友谊的“合欢酒”时,异变突生!
一名捧着酒壶、低眉顺目的北海侍女,在走到敖渊席前,正准备斟酒时,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厉色!她手中那看似精美的白玉酒壶壶嘴处,一道细如牛毛、几乎看不见的乌光,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射向敖渊的面门!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谁也没想到,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北海的侍女竟然会暴起发难!而且那乌光速度极快,气息内敛,直到离敖渊不足三尺,那阴冷歹毒的诅咒气息才猛然爆发出来!
“陛下小心!”
“护驾!”
殿内惊呼声四起!龟丞相和鲸元帅脸色剧变,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敖渊似乎也未曾料到,瞳孔微缩,周身龙元本能地涌动!
然而,有人比他的龙元反应更快!
一直看似神游天外、实则因为无聊而注意力有些分散的阿禾,在那一瞬间,凭借“希望之种”对生命与死亡气息的极致敏感,捕捉到了那缕微不可查的歹毒死气!
几乎是一种本能!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不是向后躲闪,而是向前一扑,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敖渊与那道乌光之间!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细针刺入棉絮的声响。
那道乌光,精准地没入了阿禾的肩头!
“阿禾!”
敖渊的惊呼声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他一把揽住软倒下来的阿禾,金色的眸子里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与滔天杀意!
“拿下!”龟丞相厉声喝道!
殿内侍卫一拥而上,瞬间将那名行刺的侍女制住。那侍女见行刺失败,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七窍中立刻流出黑血,气息瞬间断绝!竟是早已服下了剧毒!
“玉儿!”北海龙王敖广也是骇然失色,猛地站起,看着那毙命的侍女,又惊又怒,“这……这怎么可能?!她是我宫中老人……”
敖渊根本无暇听他解释!他抱着阿禾,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污秽、带着强烈诅咒意味的力量,正疯狂地侵蚀着她的生机!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气息迅速微弱下去!
“传医官!所有医官!立刻到听涛苑!”敖渊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暴怒!他抱起阿禾,甚至顾不上在场的北海使团,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凌霄殿内。
留下满殿惊愕的众人,以及面色惨白、百口莫辩的北海龙王敖广。
听涛苑内,瞬间乱成一团。
数名龙宫最好的医官被紧急召来,轮番检查阿禾的状况,却个个面色凝重,摇头叹息。
“陛下,此乃‘绝魂咒’!歹毒无比,专蚀生灵魂魄与生机……老臣……无能为力……”
“这诅咒之力如附骨之疽,与阿禾姑娘的生命本源纠缠在一起,强行驱除,恐会加速其生机流逝……”
“除非有至阳至刚、或者蕴含无上净化之力的圣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至阳至刚?净化圣物?
敖渊看着床上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阿禾,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想起阿禾珍藏的那枚星辉果和白莲莲子!
“星辉果!莲子!”他立刻对龟丞相吼道。
龟丞相连忙取来翠绿宝珠。敖渊接过,神识探入,瞬间找到了那两样被阿禾小心存放的灵物。
他毫不犹豫地将星辉果取出,磅礴的龙元将其化开,引导着那精纯的星辰精华与生命能量,渡入阿禾口中。同时,他将那枚白莲莲子置于阿禾眉心,催动其净化本源,对抗那阴毒的诅咒。
星辉与莲光交织,暂时护住了阿禾心脉最后一丝生机,那灰败的脸色似乎回缓了一丁点,但诅咒之力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她魂魄深处,不断蚕食着。
“不够……还不够……”敖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能感觉到,星辉果和莲子的力量,只能延缓,无法根除这“绝魂咒”。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虚弱的声音忽然在敖渊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急切:
【龙……龙君……万物园……那株……‘轮回紫玉参’……它的……参液……或可……定魂……】
是阿禾丹田内那“希望之种”传递出的微弱意念!它在生死关头,本能地寻求着生机!
轮回紫玉参!万物园中那株通体如同紫晶雕琢的小树!
敖渊眼中猛地爆发出精光!他立刻对龟丞相下令:“守好这里!”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万物园中,来到那株紫玉参前。他没有丝毫犹豫,并指如刀,龙元划过,取下了紫玉参主干上的一小截枝桠,珍贵的紫色参液顿时流淌出来,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生命与轮回气息!
他带着这截枝桠和参液,瞬间回到听涛苑,小心翼翼地将参液滴入阿禾口中,同时以龙元催化药力。
紫色的光华在阿禾体内流转,那蕴含着一丝轮回之力的磅礴生机,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强行稳住了她即将溃散的魂魄,并与星辉、莲光的力量融合,开始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磨灭那阴毒的绝魂咒!
有效!
看着阿禾的气息终于不再继续衰弱,甚至微弱地平稳了一丝,敖渊紧绷到极致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了一瞬。他紧紧握着阿禾冰凉的小手,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金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后怕、愤怒,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不见底的心疼。
他不敢想象,若是她再晚上一瞬,若是她没有挡在他身前,若是万物园中没有那株紫玉参……
那种可能失去她的恐惧,比面对任何强敌都要让他心悸。
他俯下身,在阿禾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许下承诺:
“阿禾,给朕撑住。你若有事,朕让整个北海……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