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嘶哑地喊着,声音几乎撕裂。
不论如何,阵地绝不能丢。
然而,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神武卫,面对百名重甲步卒的冲击,仍旧力不从心。第一波攻势虽勉强挡住,却已付出惨重代价。
远处,越来越多的飞凤军士兵不断涌来,支援如潮水般源源不绝。
望着这一幕,校尉心头泛起绝望。
我们的援军……到底在哪里?
援军确实已在路上。
该阵地遭到袭击后,支援便已出发。
然而多处据点同时受袭,兵力调动顿时拥堵,一时难以迅速抵达。眼下唯有盼望守军再多坚持片刻。
坚持?
可能吗?
答案是否定的。
当飞凤军那百名重甲步卒杀入阵地的一刻,神武卫的防线已然崩溃,兵败如山倒。
敌我悬殊的兵力、装备与战斗意志,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八百将士浴血奋战,无一人退却,最终却落得全军覆没的结局。
随后赶来的援军,立刻与敌军展开新一轮交锋。
这场厮杀更加惨烈,阵地反复易主:时而由飞凤军占领,时而又被夏军夺回。不论归属如何,伤亡数字持续攀升。
类似的情形在多个关隘要道上演,夏军伤亡急剧增加。
当战报呈至庄羽案前,他才惊觉己方损失之大。
“为何会这样?我军竟以十人伤亡才能换取敌人一命?难道你们不感到羞愧?”
这仗怎么打?巷战才刚开始,伤亡已如此惨重,对比双方战损,庄羽实在难以启齿。
难道连神武卫与丰台大营的精锐,都难以对敌军造成更大威胁?
庄羽不愿相信,仍坚持下令各部必须死守,寸土不让。
“传我命令:各军不得后退,必须与敌人血战到底,哪怕战死,也要死在阵地上!”
尽管伤亡惨重,庄羽深知自己没有选择。
若连巷战都不敢打,难道要在开阔地带与敌军正面交锋?届时敌军重甲骑兵冲锋,局势将更为艰难。唯有依靠巷战,才有一线生机。
“都督,将士们士气低落,不如暂缓进攻,从长计议。”有人进言,建议暂停进攻。
话音未落,庄羽已拔剑将其斩杀。
出手之快,令在场众人猝不及防。
庄羽怒容满面,厉声道:“我们可以停,敌人会停吗?休要做梦!唯有死战到底!”
停下?如何停下?绝无可能!必须继续战斗,哪怕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随着庄羽命令下达,神武卫与丰台大营的精锐将士只能拼死作战,凭借士气与丰厚奖赏,勉强守住几处阵地,未让防线全面崩溃。
宣州。
当邺城展开激烈绞杀战时,东厂与西厂联手,已将此前潜伏的异心分子及武德司密探基本清除。
幽州州牧公孙琦率军攻打临门城,却被北府军击退,不仅未得任何便宜,反倒折损了不少人马。
在伤亡三千余人之后,公孙琦被迫下令后撤。
为何没有接应?
这是公孙琦心中最大的疑问。
明明说好有人接应,还有内应会打开城门,为何最后却变成强攻?
难道宣州其实并未生乱?
再说,城防哪里空虚?
“完全是被耍了。”
中军帐里,公孙琦来回踱步,口中怒骂不绝。
实在未料敌军用心如此险恶,摆明了是设局诱人上钩。
公孙琦怒骂之际,帐中一众将领正襟危坐,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此时公孙琦正在气头上,谁若开口,难保不被迁怒,因此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发泄一通之后,公孙琦开始问策。
“都说说,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总得有人出个主意,不能全都闭口不言。
沉默片刻,终于有人开口。
“退兵吧,只能退兵了。”
但刚有人提议退兵,便立即有人站出来反对。
“退兵?这不可行,一旦退兵,陛下那边无法交代。”
“不只陛下,还有周家。听说周家派了不少人手,若救不出周重元,我们恐怕……”
不过也有人表示不必畏惧周家。
“周家?何须在意?州牧大人也不见得怕他们周家,是吧?”
这话一出,公孙琦勃然大怒,斥道:“胡说什么?谁让你说这种话!”
周家?
公孙琦心知肚明,自己与周家素有勾结,此事若办不成,难免被问责。
更何况那位皇后手段狠辣,绝非善类,公孙琦岂敢阳奉阴违?
“州牧大人,眼下情势确实难以攻入,而城中状况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起身,低声进言。
不退兵?
那该如何是好?
看这局势,不退也不行了。
“再等等看,或许会有转机。而且此时若退,陛下必然降罪,总得有些战果才好回去复命。”
公孙琦看了那谋士一眼,沉思片刻,终于做出决定。
无论如何,现在就撤退实在有失颜面。
况且局势尚不明朗,不能轻易退兵。
万一城内激战正酣,这边一退,城门反而开启,届时该如何应对?
还是再观望片刻为妥。此刻围城至少能施加压力,或许能为在宣州制造混乱的那批人分担些许压力。
不论最终是否奏效,既然已经采取行动,继续围城损失也不大。
只要不主动进攻便无妨。
最终,公孙琦决定继续等待,盼能获得最新消息。
若始终没有音讯,自然只能撤退,没有必要继续滞留。
但公孙琦注定要失望了——宣州境内的叛乱已被平定,那些被引诱出来的异心之徒,连同武德司串联的叛党皆被肃清。
经东厂、西厂轮番清洗,宣州地界上几乎再无帮派立足之地,江湖势力遭受进一步打压。
至于世家、士绅、富户与豪强之流,也在原有基础上被再度清理了不少。
倒是早先投诚的钱、马两家,如今反而过得颇为滋润。
因投靠得早,又未卷入是非,两家生意未受波及。加之宣州境内众多世家、士绅遭清洗,许多产业陷入停滞。
钱、马两家虽捞不着太大好处,但分一杯羹也足够饱腹。
这一轮整顿下来,苏牧的银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
总体而言,此番清洗中获益最丰的当属苏牧,而部分产业也确实由钱、马两家接手。
不过见识过东厂、西厂的手段后,钱、马两家如今行事如履薄冰,唯有服从二字。
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让碰的绝不染指。
辽阳城府衙内,曹正淳与雨化田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警觉。
只因今日有客来访。
“全真教?”
“这些道士所为何来?”
听闻是全真教道士求见,曹曹正淳与雨化田皆感诧异。
等候间隙,曹正淳向雨化田探问:“你作何想?”
雨化田同样不明全真教突然到访的用意,但既已登门,终须一见以探虚实。
“尚未可知。且会见一番,摸摸底细。”
闻言,曹正淳点了点头,沉声道:“杂家也这么想,可全真教一向在终南山,突然现身宣州,实在蹊跷!”
此时,雨化田又生出一个猜测,
开口道:“他们与寻常江湖人不同,并未参与叛乱,或是因路过被困在城中。如今突然求见……莫非是想离开?”
“离开?”
曹正淳冷声摇头:“绝无可能。”
没有主上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离开,
即便是全真教的人,也不例外。
两人谈话间,全真教的马钰与丘处机在厂卫引领下走了进来。
二人规矩行礼:“见过两位大人。”
曹正淳与雨化田客气回礼,请二人入座奉茶。
曹正淳开门见山:“不知两位道长前来,所为何事?”
丘处机直言:“确有要事,天大的事。”
曹正淳眯眼轻哼,与雨化田暗中交换眼神。
丘处机毫不绕弯,直接说明来意:
“两位大人,全真教想在苏牧将军治下传教,不知可否准许?”
曹正淳与雨化田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讶异。
传教?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此事他们无法作主,必须向上禀报。
曹正淳遂道:“此事我等不能决定,还请两位稍候。”
曹正淳的回应本就在丘处机的意料之中。他知道曹正淳与雨化田做不了主,自己此来不仅是为了表明立场,更希望能有机会与苏牧接触一番。
“无妨,我们前来,正是期望能面见苏将军,共商大事。全真教愿与朝廷合作,不与苏将军为敌。所求的不过是能有个安稳的环境罢了。”
“安稳?”曹正淳眯起眼,意味深长地望了对方一眼。
他随即接话:“丘道长,此事须由主上定夺,也看你们的表现。只要守规矩,自然能得安稳。”
想要安稳?就看你们怎么做了。不闹事,自然太平。
“那便有劳大人安排了。”丘处机拱手道。
“眼下时机不便,两位道长不妨稍候。”一直沉默的雨化田开口说道。
“我们愿意等。”丘处机从容应道。
见丘处机诚意十足,曹正淳与雨化田也客气相待,承诺会尽快上报,妥善安排此事。
“我们会做安排,两位道长若不嫌弃,可先到住处歇息。”
“好,有劳了。”
……
就在丘处机与马钰与曹正淳、雨化田会面之际,邺城的血战稍稍平息。
几番激战之后,飞凤军攻占了三四处阵地,而邺城守军靠着严令与重赏勉强守住几处要地。
然而局面并未好转,反而愈加严峻。
庄羽深感压力,他发现不论神武卫还是丰台大营,伤亡都太过惨重。
“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众将领纷纷诉苦,表示若继续与敌军血战,己方势必先溃。
“撑不住?”庄羽猛拍桌案,怒斥道:“这才第一天,你们就说撑不住?成何体统!”
巷战才进行一日,就喊坚持不住?简直荒谬!
尽管庄羽大发雷霆,手下仍不断诉苦。
“都督,首日我军已折损七千余人,敌军伤亡仅千余,对比实在悬殊。”
“是啊,阵地接连失守,已丢了好几处。不如放弃一两处阵地,或许能稍减压力。”
要知道昨天为了稳定军心,庄羽甚至不惜亲自处置了一名将领,以此警告众人必须坚守阵地。
然而叛军的强大似乎让部分人很快忘记了昨日的教训,第二天又有人提出撤退的提议。
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