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手指还插在土里，香灰落在符文缺口上泛起的微光尚未散去。他盯着那道断痕，呼吸微微一顿。就在这一瞬，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错觉。
脚下的荒坡猛地一颤，远处高校主楼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内部被撕裂。天空的颜色变了，原本灰蒙的云层迅速转为深黑，边缘泛着暗红，像烧糊的纸片层层叠叠压下来。
“不对。”江临渊站起身，目光扫向主楼顶端。
整栋建筑的轮廓正在扭曲。玻璃幕墙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裂缝中渗出黑雾。那些雾气不往上飘，反而顺着墙体往下爬，如同活物般汇聚成一条粗大的气柱，直冲天际。云层中心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口。
上官玥抬头望着那团不断膨胀的黑云，握剑的手收紧。剑胚贴在掌心，温度骤降，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她没说话，但呼吸变重了。
江临渊察觉到她的异常，侧头看了她一眼。“别硬撑。”
话音未落，空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那声音不像从耳朵传入，而是直接撞进脑子里。他眉心一跳，契约纹路又开始发烫，比之前更剧烈。系统界面弹了出来，红色框体占据视野中央：【魔气浓度超标，建议立即撤离】。
他没有动。
撤离意味着放弃这片区域。而下面就是城市，有学生宿舍、教学楼、食堂，还有母亲每天起早准备食材的小餐馆。他不能走。
“不是阵法完成。”他低声说，“是有人把什么东西打开了。”
上官玥终于开口：“你看上面。”
她抬手指向漩涡中心。黑雾翻滚中，一道人影缓缓浮现。那人身形瘦长，穿着一件残破的青灰色长袍，右肩下垂，左袖空荡荡地晃着。脸被雾气遮住一半，但那姿态太熟悉了。
江临渊瞳孔收缩。
“秦无涯。”
那人影睁开眼。他的眼球漆黑如墨，没有眼白。嘴角慢慢拉开，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抬起仅剩的右手，掌心托着一块不规则的碎片。那东西通体漆黑，边缘泛着金属光泽，中间有一道贯穿的裂痕——正是昆仑镜的一角。
“你们以为破了幻境就赢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骨头里，“真正的劫，现在才开始。”
说完，他五指松开。
碎片坠落。
可它没有掉下来。
那半块镜子悬停在半空，距离地面约十丈高，静止不动。紧接着，它自行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发出尖锐的啸声。空气仿佛被割裂，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光线弯曲，地面的裂缝中喷出黑色气体。
江临渊一把抓住上官玥的手臂，将她往后拉了两步。
“退后！”
话刚出口，那碎片炸了。
没有火光，也没有巨响。只有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横扫而出，所过之处，草木化粉，岩石崩解。百米内的土地瞬间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凹坑。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凝聚成球状，越滚越大，最终化作一团直径近百米的魔气团。
风停了。
声音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团不断旋转的黑球，以及悬浮其间的秦无涯残魂。他漂浮在魔气核心处，双臂展开，长袍猎猎作响。
“我才是玄天宗真正的底牌。”他说，“你们所有人，都不过是棋子。而我……是执棋的人。”
江临渊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压力。每吸一口气，喉咙就像被砂纸磨过。契约纹路的热度已经蔓延到额头，甚至影响视线。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沉了下来。
“你早就死了。”他说，“第276章那天，你在阵法反噬中化成了灰。”
秦无涯笑了。“死？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你们修的是灵力，炼的是金丹，可真正的力量，来自牺牲与执念。我献出了肉身，换来了这缕残魂，只为等这一天。”
他抬手指向江临渊。“你以为你是承劫者？不，你只是容器。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承载即将到来的东西。而我……是引子，是钥匙，是打开门的人。”
魔气团再次扩张。方圆十里内的地面全部龟裂，路灯一根根断裂，电线垂落，火花四溅。远处城区传来接连不断的轰响，一栋居民楼的外墙突然脱落，整座建筑向内坍塌。
警报声响起。
越来越多的灯光熄灭。
江临渊看着那一幕，拳头慢慢攥紧。背包侧袋里的香还在，只剩下一小截。他没有拿出来，只是把手按在了眉心。
那里跳得厉害。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想要出来。
上官玥忽然轻声说：“这次……真的挡不住了。”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吞没。但她说了。
剑胚在她手中颤抖，凤凰虚影在剑脊上一闪而过，随即消失。她没有松手，也没有低头看，只是站着，和江临渊并肩。
秦无涯俯视着他们，语气平静：“你们可以逃。往东三公里有个地下通道，能通到郊区。趁现在还来得及。”
江临渊抬起头，直视那双黑瞳。“我不走。”
“那你留下来做什么？送死？”
“我在等。”他说。
“等什么？”
“等你说完废话。”
秦无涯的表情顿了一下。
下一秒，江临渊动了。
他没有冲上去，也没有拔刀。而是抬起左手，将指尖重重按在眉心契约纹路上。一股灼热感瞬间炸开，顺着经脉蔓延全身。他咬牙承受，额角渗出汗珠。
系统界面闪烁了一下。
【检测到外部能量入侵，启动临时防护机制】
一道淡青色的光从他体内升起，围绕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与此同时，魔气团的旋转速度忽然慢了一瞬。
秦无涯皱眉。“你在做什么？”
江临渊没回答。
他闭上眼，调动青帝诀，将灵力集中于心口。他知道这招撑不了多久，也知道对面不是普通的敌人。但他必须试。
只要能拖住一秒。
只要能让上官玥找到破绽。
只要这座城市还能多亮一盏灯。
他睁开眼，低声说：“你错了。”
“什么？”
“你不是执棋的人。”江临渊看着他，“你只是被人扔出去的弃子。”
秦无涯脸色一变。
江临渊继续说：“罗天成二十年前说的话，我没忘。‘双生同现，天地逆乱’。你根本不是底牌，你是被选出来清除障碍的工具。玄天宗主让你死，不是为了计划，是为了灭口。”
残魂的身体晃了一下。
“闭嘴！”
“你说我是容器。”江临渊往前踏出一步，“那你呢？你的残魂为什么能留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你？因为你体内也有血契残留。你不是掌控者，你是另一个被绑定的宿主。”
秦无涯怒吼：“不可能！我早已斩断因果！”
“那你现在算什么？”江临渊冷笑，“一缕靠魔气维持的意识？一个连完整身体都没有的影子？他们让你觉得自己重要，其实不过是把你当燃料烧罢了。”
魔气团的旋转明显紊乱了。
黑雾开始回缩，又猛地外扩，像是在挣扎。
上官玥察觉到了变化。她抬头看向空中，发现秦无涯的身影变得模糊，残袍上的裂口正在扩大，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她握紧剑胚，低声问：“他……快撑不住了？”
江临渊点头。“他在动摇。只要信念一崩，残魂就会被魔气反噬。”
就在这时，秦无涯突然抬手，指向江临渊。
“就算如此！”他嘶吼，“我也比你强！你不过是个靠系统签到的废物！没有那些资源，你什么都不是！”
江临渊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笑了。
“你说得对。”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一道青光自掌心升起，凝成一枚符印。那是他用图书馆签到所得的竹简练成的“青帝守心印”，从未在实战中用过。
“但我今天不用系统。”
他将符印狠狠拍向胸口。
青光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