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城的警报声停了，但会议室里的灯还亮着。周正坐在长桌主位，手指划过桌面金属纹路。这层合金是林深亲手锻造的，表面有细微的熔接痕迹，摸上去有些粗糙。
岭南长老靠在椅背上，烟斗里的火光一闪一闪。他没说话，只是用指头转动翡翠烟斗，烟嘴碰在牙齿上发出轻响。黄河参谋站在投影屏旁边，军靴踩在地上没有挪动。
“你们来得很快。”周正开口，“城市刚稳住，你们就到了。”
“我们等不了。”黄河参谋说，“拟态体撤退的方式不对。它们不是被打退的，是收到指令后统一撤离的。”
岭南长老抬眼，“你在暗示什么？”
“我在说事实。”黄河参谋走到桌边，手掌按在控制面板上。全息影像跳出来，是一段战场回放。拟态体落地后化成银灰色液体流入排水沟，流动轨迹完全一致，像被同一根线拉着。
周正点头。“我们也注意到了。这不是普通的渗透作战。”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岭南长老问，“继续守着技术不放，让别人替你挡下一轮又一轮攻击？”
“十万平民堵在长江水道口。”周正看着他，“你说我该不该开城门？”
“这是代价。”岭南长老语气平静，“没有牺牲，就没有资源交换。”
“那你有没有想过，”周正站起身，“这些拟态体的目标根本不是抢东西？它们是在测试我们的防御系统。”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黄河参谋突然动手，一把掀翻了桌上的战术棋盘。黑色和白色的棋子滚落一地，撞在墙角发出叮当声。
“别再玩这种把戏了！”他声音很大，“上周截获的卫星碎片里发现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岭南长老皱眉。“你说的是哪一块？”
“编号K-742。”黄河参谋盯着两人，“我们在内部结构中检测到生命信号。不是人类，也不是已知生物。它有心跳频率，有代谢反应，但它是由金属和有机组织混合构成的。”
周正没动，只问了一句：“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之前没人信。”黄河参谋从怀里掏出一块数据卡插进接口。投影画面切换，出现一个密闭舱室。里面漂浮着一枚椭圆形物体，浸泡在淡紫色溶液中。外形接近人类胚胎，皮肤半透明，能看到内部紫晶色的脉络缓慢搏动。
“这是从碎片核心提取出来的。”黄河参谋说，“它活了三天。期间细胞分裂了十七次，每次分裂都会生成新的金属纤维，并与容器壁连接。”
岭南长老放下烟斗，凑近看了一眼。“它在尝试建立网络？”
“不止。”黄河参谋调出另一组数据，“它的基因序列中有三段未知编码，其中一段与暗蚀因子片段高度相似，但经过人工修饰。”
周正走到投影前，伸手触碰那个悬浮的影像。画面随着他的动作放大，胚胎的一只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是旋转的金属环状结构。
“它看得到我们？”岭南长老后退半步。
“不知道。”黄河参谋关掉画面，“但我们监测到，在刚才的十秒钟里，它的脑电波出现了同步波动，跟我们在场三个人的意识节律匹配度达到百分之六十二。”
会议室彻底安静。
周正转身走向金属柜，打开锁扣取出一份密封文件夹。他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全球异能者分布图。红点集中在东亚、北美和欧洲几个区域。
“铁砧城掌握的技术，不只是精神力共振。”他说，“我们正在建立跨个体意识链接模型。目前最高纪录是七人同步，持续时间四小时三十七分钟。”
“你想拿这个对抗那个东西？”岭南长老声音低了下来。
“我不想对抗任何人。”周正合上文件，“我想弄清楚它是谁造的。是蚀星族的新形态？还是……有人在背后培育它？”
黄河参谋盯着地面散落的棋子。“我们带回的碎片共有十三块。其他十二块都没有生命迹象。只有这一块藏着胚胎。说明传递信息的人知道我们要找什么，故意留下线索。”
“目的呢？”岭南长老问。
“让我们发现它。”周正说，“或者，让我们开始害怕。”
三人同时沉默。
投影还在运行，胚胎的画面重新浮现。这次角度变了，从背部显示脊柱位置有一道细小的裂缝，裂缝边缘泛着微弱蓝光，像是某种接口。
岭南长老拿起烟斗想点火，却发现火石打不出火星。他用力试了两次，最后把烟斗放在桌上。
“我们可以合作。”他说，“岭南有量子通讯原型机，虽然还不稳定，但如果加上你们的同步技术，也许能构建封闭式信息通道，防止外部入侵。”
“条件是什么？”周正问。
“共享实验数据。”岭南长老直视他，“包括你们对林深异能的所有记录。”
“不行。”周正摇头，“异能者资料不会交给任何外部机构。”
“那我们就各走各路。”黄河参谋抓起数据卡，“我会向军方报告这个发现。三天内，我要看到完整的分析结果。否则，黄河堡垒将启动一级封锁协议，切断所有通往铁砧城的陆路和空中通道。”
“你这是威胁。”岭南长老冷笑。
“这是命令。”黄河参谋看向周正，“我不是来谈交易的。我是来要答案的。那个东西如果扩散，第一个毁掉的就是你们的城市。它已经知道怎么进来了。”
周正没回应。他走到投影前，再次放大胚胎图像。这一次，他注意到它的右手微微蜷缩，指尖朝内，像是握着什么东西。他调出高清扫描，发现掌心压着一片极小的金属残片，形状不规则，但边缘有刻痕。
他把图像定格。
“这片残片……”他低声说，“不是来自卫星。”
“你怎么知道？”黄河参谋走近。
“因为它的材质。”周正指向光幕，“这是星铸族遗迹中的合金成分，含有稀有元素x-9。地球上不存在这种物质。它只能是从外太空带回来的。”
岭南长老站起来。“你是说，这个胚胎……是从别的星球来的？”
“或者，”周正说，“它是被人从别的地方送过来的。”
投影中的胚胎忽然动了一下。原本静止的头部转向镜头方向，眼睛再次睁开。这一次，金属瞳孔停止旋转，直勾勾盯着会议室。
所有人都看到了。
周正立刻拍下关闭键。画面消失，只剩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蓝光。
“它刚才……是不是在看我们？”岭南长老声音有点哑。
“不知道。”周正走到门口按下权限锁，“但从现在起，这块数据由铁砧城单独保管。你们可以派代表参与研究，但不得接触原始样本。”
“你一个人决定？”黄河参谋问。
“是。”周正看着他，“因为我不会拿十万平民去赌一个未知生物的来历。也不会让任何势力用它当筹码。”
岭南长老收拾好随身物品，临走前看了眼地面的棋子，没弯腰捡。
“我会提交合作申请。”他说，“但不是为了技术。是为了搞清楚，我们到底还剩多少时间。”
黄河参谋走到门前停下。“三天。”他又说了一遍，“我要在七十二小时内看到实验室的初步报告。不管你们用谁来做分析，我都等着。”
门关上前，周正说：“报告会有的。但不是给你们的军方，而是给所有活着的人。”
两人离开后，会议室只剩下他一个。灯光调到最低，投影重新启动。胚胎的画面冻结在最后那一刻——眼睛睁开，掌心紧握，嘴角似乎向上扬了一下。
周正坐回椅子，拿起通讯器拨通一个号码。
“苏晚。”他说，“准备接收一个冷冻舱。样本代号E-1。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它。”
通讯那头传来应答声。
他挂断电话，盯着投影不动。胚胎的影像还在闪，每一次刷新，它的姿势都有一点变化。
现在它的左手也抬了起来，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像在等待被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