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和边境的军情,像两道急促的鞭子,抽散了忠献侯府短暂的宁静。
林凡回到府中,立刻召集了雷豹和王狗剩。没有多余的废话,他直接将河西军情和皇帝的任命告知二人。
“他娘的!北燕这帮杂碎,就知道玩阴的!”雷豹独眼一瞪,杀气腾腾,“侯爷,没说的,老子这就去点齐人马,咱们杀到河西,把那帮装神弄鬼的假马匪脑袋全拧下来。”
王狗剩则要冷静些,小眼睛里闪着精光:“侯爷,对方既然是北燕精锐伪装,必然狡诈,对地形也熟。咱们人生地不熟,贸然大规模进剿,恐怕会打草惊蛇,甚至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林凡赞许地看了王狗剩一眼:“狗剩说得对。这次,我们不带大队人马。老雷,你从咱们西域带回来的老兄弟里,挑三十个最顶尖的好手,要擅长追踪、潜伏、小队搏杀的。装备轻便,一人双马,我们轻装疾进。”
“三十个?是不是太少了点?”雷豹有些犹豫。
“兵贵精不贵多。”林凡沉声道,“我们是去抓老鼠的,不是去打仗的。人多了反而累赘。另外,通知河西武德司千户所,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当地最详细的地图,以及所有关于马匪活动的情报,但我们抵达的消息,必须严格保密。”
“明白!”雷豹见林凡决心已定,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去挑人。
“狗剩,”林凡又看向王狗剩,“你留守京城。武德司衙门的日常运转不能停,尤其是对北燕使团离境后的动向,以及朝中可能与此事有关的蛛丝马迹,都要严密监控。有任何异常,立刻通过密道联系我。”
“是!侯爷!”王狗剩郑重领命。
安排完这些,林凡回到内院,苏浅雪已经等在那里,身边放着一个准备好的药箱和一个不大的行囊。
“你要去?”林凡看着她,虽是问句,但语气并不意外。
“嗯。”苏浅雪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河西偏远,医疗条件简陋。你们此行必有搏杀,难免伤亡。我在,总能多救回几条命。而且,我对北燕的一些秘药和手段有所了解,或许能帮上忙。”
她没有说担心他的安危,但所有的理由都指向同一个核心。
林凡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知道劝阻无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点了点头:“好。但答应我,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我的安排,绝不可涉险。”
“我答应你。”
一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侯府侧门,三十名精选的武德司缇骑已无声集结完毕,人人劲装结束,腰佩利刃,背负强弓,牵着两匹神骏的战马,肃杀之气引而不发。雷豹一身黑色皮甲,独眼扫视着队伍,检查着最后的装备。
林凡同样是一身便于行动的青黑色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半旧披风,苏浅雪则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胡服,将药箱和行囊固定在马背上。
没有隆重的送行,没有多余的告别。林凡翻身上马,目光扫过这支精悍的小队,沉声道:“出发!”
一声令下,三十余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侧门,融入京城傍晚的街道,向着西门疾驰而去。
他们此行没有打出仪仗,甚至没有通知沿途官府,如同一支悄无声息的暗影,沿着古老的官道,一路向西。
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林凡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必须在那些“马匪”造成更大破坏、甚至站稳脚跟之前,将他们揪出来。
越往西走,地势逐渐变得开阔,景色也与京畿的繁华秀美截然不同。黄土、戈壁、远处连绵的山脉,带着一种苍凉壮阔的美。风沙也渐渐大了,吹在脸上,带着粗粝的质感。
苏浅雪虽然武功不高,但耐力极佳,一路紧跟,毫无怨言。她甚至能通过观察沿途的植被变化,判断水质和气候,提醒众人注意补充水分和防范风沙。
五日后,队伍抵达河西重镇凉州。他们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一处武德司的秘密据点与提前接到命令的河西千户所千户张宪汇合。
张宪是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汉子,常年在边地,带着一股风沙磨砺出的精悍。他早已将整理好的情报和地图备好。
“侯爷!”张宪行礼后,立刻切入正题,“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这伙马匪极为狡猾,人数约在百人,分成数股,行踪不定,专挑边境线上防御薄弱的村镇下手。他们来去如风,下手狠辣,抢完即走,绝不停留。我们组织过几次围剿,都被他们借助复杂地形溜了,还折了几个弟兄。”
他指着地图上几个被标记出来的点:“这是他们最近一个月活动过的区域,主要集中在黑水河下游这一带。但奇怪的是,他们抢掠的财物似乎并不多,反而对掳掠青壮劳力格外上心。”
“掳掠青壮?”林凡眉头一皱,这确实不寻常。寻常马匪求财,掳人既是累赘,也卖不出好价钱。
“是!”张宪肯定道,“而且,我们的人在追击时,捡到过他们遗落的箭矢,您看。”他递过几支做工精良的三棱箭镞,“这工艺,这材质,绝不是普通马匪能有的,倒像是……北边来的。”
林凡接过箭镞,手指摩挲着冰冷的金属,眼神锐利。箭杆上甚至还有隐约的、被刻意磨掉但残留痕迹的北燕军中编号。
“看来,是没错了。”林凡冷哼一声,“他们掳掠青壮,恐怕不是为了勒索,而是另有所图……或许是充作苦力,修建秘密据点?或是……补充兵员?”
这个猜测让在场几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北燕真的在边境线上秘密修建据点或训练营地,那其野心就绝不仅仅是骚扰那么简单了。
“张千户,你挑选十个最熟悉黑水河下游地形的本地弟兄,给我们做向导。”林凡下令,“其他人,继续监视边境动向,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打草惊蛇。”
“是!”
在据点休整了一夜,补充了饮水和干粮,第二天拂晓,林凡带着这支扩充到四十余人的精锐小队,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黑水河下游那片广袤而复杂的区域。
这里遍布着戈壁、丘陵、干涸的河床以及大片耐旱的灌木丛,地形确实极易隐藏。
根据张宪提供的线索和向导的经验,小队昼伏夜出,避开可能有人烟的地方,沿着马匪可能活动的路径,小心翼翼地搜索着。
一连三天,除了发现一些早已熄灭的篝火痕迹和零星的车辙马蹄印外,一无所获。对方显然极其谨慎,善于掩盖行踪。
直到第四天傍晚,负责在前方探路的一名本地缇骑匆匆返回,带来了一个重要的发现。
“侯爷,在前方二十里外的一处废弃烽燧台附近,发现了大量新鲜的马粪和脚印。看痕迹,人数不少,而且离开不超过一天。”
终于找到尾巴了!
林凡精神一振,立刻下令:“追!注意隐蔽!”
队伍立刻加快速度,沿着探骑指引的方向追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戈壁的夜晚来得格外快,气温也骤降。借着夜色的掩护,队伍如同觅食的狼群,在荒原上疾驰。
一个时辰后,前方带路的探骑再次停下,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下马,悄无声息地潜行上前。
爬上一处低矮的土丘,借着微弱的月光向下望去,只见下方一片相对背风的洼地里,赫然残留着一个规模不小的临时营地痕迹。熄灭的篝火堆尚有余温,地上散落着一些啃剩下的羊骨头和空水囊,甚至还有几片被遗弃的、沾染了暗红色污渍的破布。
“是这里,他们刚走不久。”雷豹压低声音,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林凡没有说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营地。他走到那片沾染污渍的破布前,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血,而且……不止一个人的血。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营地收拾得很匆忙,但并非慌乱。对方显然是在接到某种信号或者完成某种任务后,有计划地撤离。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林凡问向导。
向导仔细辨认着地上杂乱但依旧有规律可循的马蹄印,指向西北方向:“那边,是往‘鬼哭峡’的方向。”
鬼哭峡?林凡心中一动,那是黑水河穿越一片山脉形成的险峻峡谷,地势复杂,易守难攻,传说进去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追!”林凡毫不犹豫。对方选择进入鬼哭峡,要么是慌不择路,要么……那里就是他们的老巢,或者下一个目标所在地。
队伍再次上马,如同暗夜中的利箭,朝着鬼哭峡的方向,衔尾急追。
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林凡能感觉到,他们正在接近真相,也正在接近危险。
这场猫鼠游戏,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