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归墟之眼”边缘离开,混沌星槎仿佛也沾染了一丝万籁俱寂的沉凝气息,航行在混沌气流中,愈发显得古朴而深邃。槎内,林风闭目盘坐,细细体悟着此番“归墟之行”的收获。
道心圆满,生死平衡,这带来的变化是内在而根本的。混沌道花之上,那枚混沌种子愈发饱满,吞吐着宝珠洒落的辉光与那一丝得自归墟之眼的暗色流光,气息玄奥难言。三片寂灭花瓣彻底化为墨玉般温润的色泽,其上的归墟黑洞虚影不再带有丝毫戾气,反而如同大道循环中自然的一环,与代表生机的混沌核心交相辉映。
他对力量的掌控也更为精妙。心念微动,指尖便可衍化一方微缩世界,生机勃勃;转念之间,又能让那世界归于死寂,万物凋零。生与灭,只在一念之间。这种举重若轻的掌控感,远非单纯力量提升可比。
苏沐晴在一旁静静修炼,周身月华与林风自然散逸出的混沌道韵交融,显得愈发清冷圣洁,修为亦在稳步提升。她偶尔看向林风的目光中,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然而,混沌源海的宁静,从来都是假象。
就在星槎朝着星图上下一个未标注的、但林风直觉可能与“根源之门”最终显化有关的方向航行时,一种无形的、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感,如同逐渐收紧的网,悄然笼罩而来。
起初只是若有若无的几道意念扫过,带着探究与审视。但很快,窥视的意念越来越多,强弱不一,有的炽热如骄阳,有的冰冷如寒渊,有的缥缈如烟云,有的沉重如山岳……它们并未直接攻击,只是远远地缀着,如同等待猎物的狼群。
林风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转,瞬间穿透槎壁,望向虚无的深处。
“我们被盯上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
苏沐晴也从入定中惊醒,感受到那无数道充满贪婪、好奇、恶意的目光,脸色微变:“是因为……混沌宝珠?”
“不止。”林风摇头,目光深邃,“宝珠气息我已尽力收敛,寻常存在难以察觉。更多的,恐怕是我在‘万法源流’留下的道痕,以及在‘归墟之眼’引发的异动。尤其是后者……归墟之眼异动,墟印加身,这等景象,恐怕瞒不过源海中那些真正古老的存在。”
他感受到的窥视之中,有数道气息格外强大晦涩,其主人给他的感觉,甚至不弱于之前的星河道人与冥骨尊者,其中一两道,更是让他都心生警兆,仿佛面对沉睡的太古凶兽。
财帛动人心,而关乎大道本源的至宝与机缘,更是足以让任何求道者疯狂。
“他们是在忌惮,还是在等待?”苏沐晴担忧道。
“都在等。”林风冷笑,“等一个出头鸟,等我们露出破绽,或者……等我们到达某个他们预期的地方。”
他驱动星槎,速度不减反增,混沌宝珠之力微微流转,星槎仿佛与源海气流融为一体,遁速激增,试图甩开这些窥视。
然而,那些意念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随。显然,跟踪者中不乏擅长追踪与空间神通的存在。
数日后,麻烦终于上门。
并非预想中的偷袭围攻,而是一道煌煌然、充满正气与威严的金光大道,自混沌深处铺陈而来,径直延伸到星槎前方!大道之上,仙音袅袅,金莲涌现,一名身着九龙帝袍、头戴平天冠、面容模糊却威仪万千的皇者虚影,负手而立,拦住了去路。
那皇者虚影并未散发杀意,但其周身流转的皇道龙气与统御诸天的无上威严,却让周围的混沌气流都为之退避,形成了一片独特的“皇道领域”!
“小友留步。”皇者虚影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金口玉律,言出法随。“朕乃‘昊天真皇’一缕法旨所化。观小友身具大造化,得混沌至宝,更引动归墟异象,实乃天命所归。然怀璧其罪,源海波澜将起,小友独木难支。不若随朕法旨前往‘昊天境’,朕可庇佑于你,共参大道,岂不美哉?”
话语虽看似招揽,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与隐含的胁迫之意,昭然若揭。
林风眼神微眯,这“昊天真皇”的名头,他未曾听过,但观其法旨虚影的气势,其本体恐怕是超越了炼虚境的恐怖存在!这等存在,竟然也注意到了他?
“多谢真皇好意。”林风不卑不亢,声音透过星槎传出,“然在下闲云野鹤惯了,无意投靠任何势力。大道在前,当自行求索,不劳真皇费心。”
“嗯?”皇者虚影发出一声轻咦,似乎没想到林风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周围的皇道龙气微微翻涌,压力陡增,“小友,须知天命难违。朕之法旨亲临,已是莫大恩典。莫要自误。”
话音落下,那金光大道骤然收缩,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九龙金爪,带着擒拿日月、统御乾坤的无上意志,朝着混沌星槎缓缓抓来!这一抓,并非毁灭,而是禁锢与剥夺,要将林风连同宝珠一起,强行带走!
面对这远超炼虚层次的一击,林风面色凝重,却并无惧色。他心念沟通丹田混沌宝珠,正要引动本源之力抗衡——
异变再起!
“昊天道友,如此欺压一小辈,未免有失身份吧?”
一个清冷缥缈,仿佛源自万古冰原的女子声音响起。随即,一道皎洁月华撕裂混沌,后发先至,如同一柄无暇的月刃,精准地斩在那九龙金爪的腕部!
“嗤啦!”
月华与龙气碰撞,发出刺耳的侵蚀声。那看似无坚不摧的九龙金爪,竟被这清冷的月华生生阻了一阻,抓取之势骤然停滞!
“太阴仙子?!”昊天真皇的法旨虚影发出一声蕴含怒意的低吼,“你要阻我?”
月华汇聚,化作一名身着宫装、面容笼罩在朦胧清辉中、气质清冷孤高的女子虚影。她并未理会昊天真皇的质问,而是将目光投向星槎,尤其是在苏沐晴身上停留了一瞬,清冷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此女与吾之道有缘。”太阴仙子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此人,你动不得。”
“笑话!此子身怀混沌至宝,关乎重大,岂是你一句有缘便可独占?”又一个沙哑低沉,仿佛亿万怨魂哀嚎的声音响起。混沌气流翻涌,一尊白骨王座浮现,王座之上,端坐着一具笼罩在浓郁死气中的帝皇骷髅,眼眶中跳动着惨绿色的魂火,正是之前出现过的那位“冥骨尊者”的本体气息投影!
“太阴,昊天,何必与这小辈多言?宝物,有德者居之!不若我等先拿下他,再各凭本事争夺!”冥骨尊者嘎嘎怪笑,死气弥漫,与皇道龙气、太阴月华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将星槎围在中心。
而在这三者之外,更多的强大意念在混沌中若隐若现,如同黑暗中窥视的猎食者,等待着混战的开启。
一时间,林风与苏沐晴所在的这片区域,竟成了整个混沌源海目光聚焦的漩涡中心!三位至少是合体期大能的意志投影降临,更有无数炼虚、化神层面的存在暗中窥伺!
压力,如同星河倒悬,轰然压至!
苏沐晴脸色煞白,在这等阵仗面前,她感觉自身如同狂风中的残烛,连思维都几乎凝固。
林风深吸一口气,将苏沐晴护在身后。他目光扫过三方势力,心中念头急转。
硬拼,绝无胜算!即便动用混沌宝珠本源,面对三位合体大能的意志投影,也最多只能勉强自保,且会暴露更多底牌,引来更疯狂的抢夺。
必须破局!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清冷孤高的太阴仙子虚影之上。她因苏沐晴而出手,或许……是一线生机?
就在三方气势对峙,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林风忽然朗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存在的感知中:
“诸位前辈,皆为混沌至宝与在下而来。然宝珠已与我本源相合,强取不过镜花水月。晚辈虽修为低微,却亦知大道争锋,不在蛮力,而在缘法。”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那威严的昊天真皇法旨,语气不卑不亢:
“真皇欲邀晚辈前往昊天境,无非是为参悟混沌之妙。晚辈可以承诺,若他日道有所成,必亲赴昊天境,与真皇论道三载,以全今日‘邀约’之情。但若想强行掳掠……”
林风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周身混沌气息与那一丝归墟印记的波动同时隐现,虽不强烈,却让三位大能投影都微微一动。
“……晚辈虽力薄,亦敢断言,纵使身死道消,也必让出手之人,付出难以承受之代价!至少,想要的混沌之秘,必将随我一同……归于寂灭!”
话音落下,他暗中全力引动混沌宝珠与归墟印记,一股似要创生万物、又似要终结一切的矛盾而宏大的道韵,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这股道韵层次极高,虽力量不足以抗衡大能投影,但其蕴含的“混沌源初”与“万物归墟”的本质意境,却让昊天真皇、太阴仙子、冥骨尊者这等存在,都为之动容!
尤其是那一丝“归墟印记”的气息,更是让冥骨尊者眼眶中的魂火剧烈跳动了一下,显露出深深的忌惮。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林风这是在赌!赌这些大能更看重混沌大道本身的长远参悟机会,而非一时强取的得不偿失!赌他们不愿逼得自己鱼死网破,毁掉混沌之秘!更赌那太阴仙子因苏沐晴之故,会站在自己这边!
昊天真皇的法旨虚影沉默片刻,煌煌神光微微波动,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逼迫,多了几分审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辈!也罢,朕便给你这个机会。记住你今日之言,他日若违,九天十地,再无你立锥之地!”
金光大道与皇者虚影缓缓消散,但那无形的注视感并未完全离去。
冥骨尊者嘎嘎怪笑两声,白骨王座沉入死气之中:“小子,有点意思。本尊便看看,你能在这源海浪潮中,扑腾多久!”说罢,死气亦随之隐去。
唯有太阴仙子的月华虚影依旧存在。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沐晴,又瞥了林风一眼,清冷道:“好自为之。”
月华散去,那清冷的注视也随之消失。
周围那些窥视的意念,见三位大能都已暂时退去,也大多悄然收敛,但仍有几道格外隐晦强大的,如同毒蛇,依旧潜伏在黑暗中。
星槎周围,暂时恢复了“平静”。
林风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他承受的压力无以伦比。
“林大哥……”苏沐晴心有余悸。
“暂时安全了。”林风握住她的手,目光却望向源海深处,无比凝重,“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我们已经成为漩涡的中心,前行之路,将步步杀机。”
他驱动星槎,不再停留,以更快的速度向着直觉指引的方向驶去。
必须在那些大能失去耐心,或者找到更强力的手段之前,找到“根源之门”!那或许是破局的唯一希望!
而在混沌源海诸多不可知之地,关于“身怀混沌至宝、引动归墟异象、得墟印认可、于三大合体投影下全身而退的化神小辈”的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
林风之名,第一次真正进入了源海顶层势力的视野,也将他推向了更加汹涌的浪潮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