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教练将最后一节呼吸管塞进高途嘴里时,他下意识攥紧了沈文琅的手。面镜外的阳光被海水折射成细碎的金斑,晃得人有些晕眩,耳边是气瓶减压阀“嘶嘶”的排气声,混着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般的震响。
“别紧张,跟着我呼气。”沈文琅的声音透过耳级头传来,带着点金属的质感,却意外地让人安心。他调整好浮力控制器,伸手帮高途理了理被水流冲乱的面镜带,指尖隔着潜水服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即使隔着厚厚的橡胶,高途也能感受到那份熟悉的温度。
教练做了个“下潜”的手势,沈文琅率先翻身跃入水中。高途咬着呼吸管,看着他的身影被海水温柔地包裹,像条游向深海的鱼。他深吸一口气,跟着翻入水中,冰凉的海水瞬间漫过头顶,将喧嚣的世界隔绝在外,只剩下气泡上升时“咕噜咕噜”的轻响。
刚下潜到五米深度时,高途的耳朵传来一阵胀痛。他按照教练教的方法捏鼻鼓气,却因为紧张不得要领,眼眶憋得发红。沈文琅立刻察觉到他的窘迫,游到他面前,轻轻捧住他的脸,用手势示意他“放松”。他放慢上浮的速度,陪着高途在水中悬停,直到胀痛感渐渐消退。
“好多了?”沈文琅的声音透过水中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微麻。高途点点头,看着他面罩后含笑的眼睛,突然觉得刚才的紧张像被水流冲走的沙,只剩下莫名的悸动。
随着下潜深度增加,海水的颜色从透明渐变成深邃的靛蓝。阳光透过水面,在海底投下摇曳的光柱,像天神遗落的权杖。沈文琅牵紧高途的手,带领他穿过一片摇曳的海扇,粉色的扇叶在水流中轻轻舒展,触上去像绸缎般光滑。
“你看那里。”沈文琅用另一只手指向斜前方。一群蓝唇鱼正围着一块珊瑚礁打转,宝蓝色的身体上缀着亮黄色的条纹,游动时像串会动的宝石。高途忍不住伸手去碰,鱼群却“唰”地散开,又在不远处重新聚拢,像在跟他们玩捉迷藏。
沈文琅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调整两人的浮力,让他们能悬停在珊瑚礁上方。高途侧过头,透过面镜看到他眼底的笑意,突然想起出发前花咏塞给他的“潜水攻略”,其中用红笔圈着一行字:“在水下接吻会看到星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趁教练转身检查气瓶的间隙,悄悄往沈文琅身边凑了凑。沈文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放慢动作,让两人的面罩几乎贴在一起。水流带着细小的气泡从他们之间穿过,像无数颗转瞬即逝的珍珠。
在一片摇曳的海百合丛旁,沈文琅突然停下动作。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教练稍等,然后慢慢摘下高途的二级头。冰凉的海水瞬间涌入高途的口腔,他刚想屏住呼吸,沈文琅的吻就覆了上来。
这是一个被海水包裹的吻,带着咸涩的清冽,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汹涌。沈文琅的舌尖撬开他的牙关,带着他在水中共享一口稀薄的空气,气泡从两人唇间溢出,在面镜间聚成细碎的银珠,又随着呼吸上浮,在光柱中炸开成星星点点的流光——真的像花咏说的那样,吻间有星火。
高途的手指紧紧抓着沈文琅的潜水服拉链,感受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与自己的在水中共振。周围的鱼群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又好奇地围拢过来,蓝唇鱼的尾鳍扫过他们的手臂,像串调皮的触碰。
“好了,别玩太久。”教练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沈文琅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高途,帮他重新戴好呼吸管。高途猛吸了几口氧气,面镜后的脸颊烫得惊人,却忍不住偷偷看他——沈文琅的唇角还沾着细小的气泡,在阳光下闪着光。
继续下潜到十米深度时,他们遇到了一群蝠鲼。巨大的身体像展开的斗篷,在水中优雅地滑翔,翼展掠过沈文琅的肩头时,带起一阵温柔的水流。沈文琅牵着高途停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看着蝠鲼群渐渐远去,突然用手势比划:“像不像婚礼时的头纱?”
高途被他逗笑,呼出的气泡在面镜前聚成一团。他想起婚礼那天,高晴的头纱被风吹得鼓起,确实像此刻蝠鲼展开的翼膜,温柔又盛大。
返回水面的过程格外缓慢,教练说这是为了避免减压病。沈文琅始终陪在高途身边,两人手牵着手,在水中慢慢上浮,看着阳光从靛蓝渐变成金红,最后冲破水面的瞬间,刺眼的光让高途忍不住眯起了眼。
“感觉怎么样?”沈文琅帮他摘下面镜,指尖擦过他被海水泡得发红的眼角。高途刚想说话,却被呛了口带着咸味的空气,咳嗽时眼角沁出了泪花。
“笨蛋。”沈文琅低笑,拿过毛巾帮他擦脸,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教练在一旁收拾装备,笑着用中文打趣:“沈先生对爱人真是上心,刚才在水下护得跟什么似的。”
高途的脸颊更烫了,接过沈文琅递来的淡水漱口,却在低头时看到他潜水服胸前的拉链上,挂着枚小小的贝壳——是昨天在沙滩捡的那枚心形贝壳,不知何时被他穿了根细链,当成了护身符。
下午在房间休息时,高途趴在床上翻看水下相机里的照片。沈文琅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发顶,一起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蓝唇鱼围绕着珊瑚礁的全景,蝠鲼掠过肩头的瞬间,还有一张模糊的特写——是两人在海百合丛旁拥吻时,教练偷偷拍下的侧影,面镜后的眼神亮得像藏了整片星空。
“这张要洗出来,挂在卧室墙上。”高途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声音带着点撒娇的软。
“好。”沈文琅吻了吻他的发旋,“再放大点,让花咏看看,谁才是‘潜水界的浪漫冠军’。”
提到花咏,高途想起出发前的场景。花咏举着本潜水杂志,拍着胸脯说“水下接吻可是技术活,我跟盛少游当年在马尔代夫……”,结果被盛少游捂住嘴,红着脸把人拖走了。
“他们俩肯定又在打赌我们谁先忍不住。”高途笑着翻身,缩进沈文琅怀里,“回去我要告诉花咏,我们在水下看到了会发光的吻。”
沈文琅低笑,伸手关了相机,把他按在枕头上亲了亲。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把海底的流光搬进了房间。高途闭上眼睛,感受着唇上熟悉的温度,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海水味,突然觉得,所谓的蜜月,不过是换一片天地,继续爱你。
是碧波下的相拥,让呼吸与心跳在水中共振;是吻间的流光,把誓言刻进彼此的骨血。就像这片海,包容了所有的汹涌与温柔,也见证了——我爱你,不止在阳光下,更在深海里。
傍晚去沙滩散步时,高途的脚步还有些发飘。沈文琅牵着他的手,走在退潮后的沙滩上,脚印被海浪追着填满,又踩出新的痕迹。远处的夕阳把海水染成橘红,像杯融化的橙汁,温柔得让人想一口吞下。
“明天想去哪里?”沈文琅踢着脚边的贝壳,声音被海风揉得很软。
高途抬头看他,晚霞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金。“想去昨天那家椰子冻店,”他笑着说,“还要你喂我吃。”
“遵命,高先生。”沈文琅弯腰,在他唇上亲了亲,带着海风的咸,和藏不住的甜。
海浪层层叠叠地涌来,又退去,像在为这个吻伴奏。高途看着沈文琅含笑的眼睛,突然觉得,最好的时光,就是这样——有你在身边,无论是深海里的相拥,还是沙滩上的轻吻,都像被流光包裹的珍宝,永远闪耀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