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穿过雕花窗棂的缠枝纹,在正厅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月嫂抱着刚睡醒的乐乐坐在中央的酸枝木长案旁,小家伙打了个奶嗝,小脑袋在月嫂怀里蹭来蹭去,鼻尖还沾着点奶渍,活像只刚偷喝了奶的小猫。长案上铺着块明黄色的锦缎,上面整整齐齐摆着抓周的物件:温润的羊脂玉玉佩、小巧的翡翠印章、狼毫小毛笔、银质的算珠串……最惹眼的是角落里一小块芒果干,裹着细白的糖霜,是沈文琅早上特意从书房的零食罐里翻出来的,此刻正被花咏用眼神“凌迟”——男人从刚才起就没移开过视线,那眼神分明在说“别教坏孩子”。
“都准备好了?”张妈系着围裙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块红布,“等会儿把红布一掀,就让小少爷自己抓,抓到什么都有好兆头!”她把红布盖在物件上,又对着乐乐念叨,“小少爷可要给点力,抓个印章,以后跟你爸一样当大老板!”
沈文琅正帮高途调整披肩的流苏,闻言挑眉:“抓什么都好,随他高兴。”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高途,对方正盯着那红布笑,眼底的光比阳光还亮,“不过要是抓了芒果干,也随他——毕竟随我。”
高途笑着拍了他一下:“就你有理。”话音刚落,花咏突然冷哼一声,视线从芒果干移到沈文琅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没见过让孩子抓糖块的,沈文琅,你能不能有点当爹的样子?”
“总比你强,”沈文琅毫不示弱地回敬,“上次是谁把少游的药换成芒果布丁的?”
盛少游,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你们俩加起来快一百岁了,还跟孩子似的。”他看向乐乐,眼底漾着温柔,“别听他们的,乐乐想抓什么就抓什么。”
正说着,张妈已经掀了红布,月嫂把乐乐放在铺着软垫的长案前。小家伙被这阵仗弄得有点懵,眨着乌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宾客们都围了过来,屏住呼吸看着,连空气都仿佛慢了半拍。
“去吧,乐乐,自己选一个。”高途轻声鼓励,声音里带着点紧张。
乐乐晃了晃小脑袋,先朝着狼毫毛笔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笔杆,又突然转向旁边的玉佩——那是花咏早上特意解下来的墨兰玉佩,玉质温润,上面还留着男人的体温。小家伙蹬着胖乎乎的小腿往前挪了挪,小手在玉佩上方悬了悬,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抓玉佩时,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猛地转向角落里的芒果干,一把抓在手里,想都没想就塞进了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糖霜沾得小脸上都是,活像只偷吃到蜜的小松鼠。
“哎哟!”张妈笑得直不起腰,用围裙擦着笑出来的眼泪,“真是随他爸!跟沈总一个样,是个吃货!我就说嘛,早上看见沈总偷偷给小少爷喂芒果泥,准是早有预谋!”
沈文琅得意地揽住高途的肩:“随我不好吗?至少懂得疼人,还懂得什么好吃。”他低头在高途唇角亲了亲,恰好蹭到对方刚吃过芒果干的唇,那点甜混着爱人身上的气息漫开来,比满桌的山珍海味都让人心动。
花咏的脸色却黑了,盯着乐乐嘴里的芒果干,突然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那是块墨兰纹的和田玉,贴身戴了快十年,玉质被养得油光水滑。他走过去,把玉佩塞进乐乐怀里,语气硬邦邦的:“这个比糖块好,能辟邪。”
乐乐被这冰凉的物件吓了一跳,嘴里的芒果干掉了出来,伸手就要去抓玉佩,却被花咏按住了手。男人的指尖带着点薄茧,轻轻碰了碰孩子的掌心,声音放软了些:“拿着,以后谁敢欺负你,先问问我手里的刀。”
盛少游笑着推了他一把:“你这是抢孩子的东西?还是想给孩子洗脑当你的小跟班?”
花咏没说话,耳尖却悄悄红了,转把盛少游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暖着——刚才弯腰时带进来的风有点凉。高途看着他们斗嘴,看着花咏眼底藏不住的温柔,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像是有温水在心里慢慢淌。
“你看,”高途转头对沈文琅说,声音轻轻的,“真好。”
沈文琅收紧手臂,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在他发顶,呼吸拂过耳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嗯,有你,有乐乐,有他们,真好。”
宴会进行到一半,宾客们正围着乐乐拍照,花咏突然站了起来。男人的动作很轻,却像按下了静音键,原本喧闹的正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走到轮椅旁,弯腰握住盛少游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阿咏?”盛少游有些疑惑地抬头,却被他轻轻牵着,一起走到正厅中央。阳光从他们头顶洒下来,给两人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花咏黑色的西装和盛少游米白色的羊绒衫在光里交叠,像一幅刚完成的油画“少游,”花咏的声音有些发紧,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敲在玉磬上,清脆地传遍整个正厅,他的指尖有些抖,却牢牢攥着盛少游的手:“后来我成了别人嘴里的杀神,他们说我心狠手辣,说我眼里只有利益,可只有我知道,我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你。你才是我的神,是能让我放下刀的人。”
花咏单膝跪地,仰头看着盛少游,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柔软,像融化的冰川:“以前总说要护着你,却总让你为我担心,让你跟着我受了那么多苦。以后……换我跟着你,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你想做什么,我就帮你做什么。哪怕是摘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架梯子。”
盛少游的眼眶早就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花咏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颤。他伸出手,轻轻扶起跪在地上的男人,声音哽咽却坚定:“傻瓜,一直都是你在护着我啊,花咏,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你是杀神还是普通人,我都跟你走。”
话音刚落,满厅的掌声像潮水般涌来,宾客们的笑声和赞叹声混在一起,暖得让人想落泪。沈文琅低头吻住高途的唇,这个吻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带着阳光的温度和芒果的甜。窗外的阳光正好,斜斜地落在月嫂怀里的乐乐身上,小家伙正抱着那块墨兰玉佩啃得欢,小脸上沾着芒果干的糖霜,像个偷喝了蜜的小天使,咯咯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小途途,”沈文琅抵着他的唇低喘,呼吸里带着彼此的气息,“我们也要这样,一辈子,两辈子,永远都不分开。”
高途笑着点头,泪水却忍不住滑落,滴在沈文琅的手背上,烫得他紧紧攥住了这只手,仿佛要攥住往后余生的所有时光。
满月宴在暮色中渐渐落幕。宾客们带着伴手礼散去,庭院里只剩下他们几人。张妈端来几碗温热的芒果甜汤,瓷碗边缘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晚风漫开来。花咏抢过盛少游手里的碗,用小勺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送到他嘴边,动作笨拙却认真,汤汁洒出来一点,他立刻用纸巾擦掉,眼神专注得像在做什么大事。
沈文琅抱着已经睡熟的乐乐,小家伙的小拳头还攥着那块芒果干,糖霜沾在指缝里,甜得发黏。高途靠在他肩头,看着天边的晚霞把云朵染成橘红色,又渐渐变成温柔的粉紫,最后漫过院角的墨兰,给花瓣镀上了一层金边。
“乐乐,”高途轻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以后你要像花叔叔和盛叔叔一样,遇到想爱的人,就勇敢地去爱;也要记得,被人好好爱着,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事。”
乐乐似乎听懂了,在梦里咂了咂嘴,小手从沈文琅的怀里伸出来,抓住了高途的手指。男人顺势把两人的手都握在掌心,一家三口的手交叠在一起,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过去,像在许下一个无声的约定。
晚风带着芒果的甜和墨兰的香,轻轻漫过红绸缠绕的廊柱,漫过正厅里还没撤下的抓周物件,漫过每个人的心头。灯笼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地上的落梅,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这场满月宴,有红绸与杀机,有奶香与誓言,有剑拔弩张的对峙,也有卸下铠甲的温柔。最终,所有的波澜都化作了最柔软的模样——
是爱人在侧时,指尖相触的温度;是家人平安时,心底泛起的暖意;是往后余生,每一个寻常日子里,都藏着的、化不开的甜。
就像此刻,月光爬上飞檐,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