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团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继续说:“第二件事,从现在起,你必须接受贴身保护。”
“保护可以,”林笙爽快点头,但立刻竖起两根手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不能妨碍我正常活动,更不能把我关起来,第二……”她眼珠狡黠地一转,“我需要去一趟军械库,还有……看看那支缴获的狙击枪。”
江团长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狙击枪是重要证物,已经封存了,而且那玩意儿太危险……”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看看。”林笙理直气壮,“说不定能从枪上找到他们没清理干净的线索呢?而且,我对那支枪的构造挺感兴趣的。”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是出于技术人员的纯粹好奇。
但江团长和陆云川都知道,她所谓的“感兴趣”,很可能意味着这东西会面临被大卸八块的风险。。
陆云川看向江团长,用眼神无声地交流:【让她看看,或许真能有发现,但必须严加看管。】 怕江团长不同意,他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负起责任。
江团长原本想装聋作哑,把这茬糊弄过去。可一想到这丫头胆大包天、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的性子,真可能干出先斩后奏甚至越级上报的事,到时候更麻烦。
他沉吟片刻,把心一横,咬牙道:“行!但必须有陆云川全程陪同,寸步不离!而且只能在指定的安全区域查看,不许带走,不许进行任何破坏性检测!”
他越想越不放心,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尤其是——不许拆!听到没有?不许拆!一根螺丝都不许动!”
最后几个字在办公室里回荡,充满了老父亲般的心有余悸。
林笙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又无比“乖巧”的笑容,举手保证:“是!团长!保证不拆!我就看看,绝对不拆!”(那是不可能的,心里想的却是:先看看再说,万一……有正当理由需要“稍微”研究一下呢?)
陆云川看着她那副“我超乖”的模样,就知道她没完全死心,沉声道:“我会全程看着的。”
“那就说定啦!”林笙目的达到,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办公室外走去,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脚步轻快得像是要去郊游,而不是去查看一件凶杀案的关键证物。
江团长看着她活力满满的背影,又看看陆云川沉稳追出去的步伐,头疼地叹了口气,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喊道:“陆云川!给我看紧了!她要敢动螺丝刀,立刻给我把人拎回来!”
回答他的,只有走廊里远去的、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
走出办公楼,林笙看了一眼身旁的陆云川,眉头立刻嫌弃地皱了起来,还用手指在鼻子前扇了扇风:“陆云川,你先去洗洗,换身衣服。一身的……味儿。” 她指的是血腥味和审讯室沉闷的气息。
陆云川被她这前后反差巨大的态度噎了一下,默默看着她。刚才在办公室里急得要扒我衣服检查伤口的人是谁?这关心的保质期是不是有点太短了? 他很想这么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笙见他不动,抬手指了指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还不快去?再耽误下去,太阳都下山了,还看什么看?” 被刚刚这事一耽误,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陆云川被她那理直气壮催促的眼神盯着,最终还是转身,快步跑回了不远处的招待所。他洗了个战斗澡,换上了干净的军装,连头发都只是匆匆擦了擦,便又跑了回来。
林笙刚晃悠到招待所楼下,就看到陆云川头发还带着湿气、一身清爽地出现在面前,军装穿得一丝不苟。
“我好了,没让你等太久吧?”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想被嫌弃的小心。
林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军械库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营区的水泥路上交错重叠。
走了一段,林笙想起他刚才在办公室里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还没进去之前,你们在聊什么?” 她指的是看到他一身血时,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自责。
陆云川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低声道:“在说……领罚的事。”
“啊?” 林笙脚步微顿,侧头看他,“谁说要罚你了?江团长?” 语气里带着点不满。
“不是。” 陆云川摇摇头,声音平静,“是我自己失职,应该……”
“停!” 林笙打断他,转过身,面对着他,夕阳的余晖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但眼神却异常认真和坚定,“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
你尽力了,过程对得起任何人,只是结果我们都不愿意看到而已。不要再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陆云川望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的客套或敷衍,只有纯粹的信任和笃定。那股萦绕在心头的沉重阴霾,似乎又被这简短有力的话语驱散了一些。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很轻、却很清晰地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无比真挚:
“谢谢。”
陆云川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黄昏静谧的空气里。夕阳的暖光柔化了他惯常冷峻的侧脸线条。
与此同时,南部军区某秘密据点
几乎就在陆云川说出那声“谢谢”的同一时刻,周福生收到了赵铁柱已死”的完整密报。
他捏着那张只有寥寥数语的纸条,在昏暗的房间里静坐了足足五分钟。
最初涌上心头的,并非计划再次受挫的愤怒,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死里逃生般的庆幸。
赵铁柱死了。
这个念头反复冲刷着他的神经。
死了好,死得干净。一张永远无法再开口的嘴,才是最安全的嘴。虽然损失了一枚重要的棋子,但也彻底斩断了可能指向他的最直接线索。
周福生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整整一天的脊背,终于微微放松下来,靠在了椅背上。他甚至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
然而,这短暂的庆幸很快就被更深的阴鸷所取代。庆幸,是因为他暂时安全了。但阴鸷,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林笙……陆云川……还有军区那些恐怕已经察觉到异常的老家伙们。
他们不会因为赵铁柱的死而停止调查,只会更加警惕,追查得更加深入。这次是侥幸,下次呢?
他走到窗前,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望着外面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营房。这片他潜伏了多年、苦心经营的地方,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逐渐收紧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