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攥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越野车的前灯在茫茫草原上撕开两道惨白的光带,却连半米外的草叶都照不真切。副驾的小刚揉着发涩的眼睛,第三次看手机:“没信号,导航也崩了,我们到底绕了多久?”
他们本是来黑风原拍星空的——这片位于内蒙边境的草原以“无光污染”闻名,可出发时向导反复叮嘱的“日落前必须扎营”,全被两人追逐晚霞的兴奋抛在了脑后。此刻风裹着草屑砸在车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细砂纸在打磨铁皮,更渗人的是,本该有虫鸣兽叫的草原,此刻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前面好像有光。”小明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小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黑暗尽头瞥见一点昏黄,像是牧民的蒙古包。两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猛踩油门冲了过去,可越靠近越觉得不对劲:那光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不对劲,踩刹车!”小刚突然嘶吼。小明下意识猛踩刹车,轮胎在草地上划出两道黑痕,车还没停稳,小刚就指着前方:“你看那光的形状!”
昏黄的光晕里,根本不是蒙古包——那是一个巨大的、用晒干的草绳捆扎的“人”,高足有三米,脑袋是用两个黑陶罐扣成的,罐口处插着几根干枯的鹰羽,而“身体”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骨头,风一吹就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刚才他们看见的光,居然是从陶罐缝隙里渗出来的幽绿微光。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小明的声音在发抖,他想挂倒挡,可车子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无论怎么踩油门,车轮只在草地上空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草原深处传来一阵奇怪的歌声,不是人的声音,像是用陶笛吹出来的,调子又细又尖,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小刚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他慢慢回头,看见车后座的窗玻璃上,贴着一张脸——一张惨白的、没有眼睛的脸,鼻子和嘴都是用刀刻出来的浅痕,而那张脸的“皮肤”,居然是用晒干的羊皮做的!
“啊——!”小刚猛地尖叫起来,他想推开车门逃跑,可车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怎么也打不开。小明也慌了,他抓起副驾的手电筒,猛地朝后窗砸去,“哗啦”一声,玻璃碎了,可那张羊皮脸却消失了,只有几片干枯的草叶飘进了车里。
“走!我们弃车!”小明嘶吼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拉开车门,刚要跳下去,却被小刚死死拽住了胳膊。“你看……你看地上!”小刚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明低头一看,顿时浑身冰凉——他们的车轮下,根本不是草地,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脚印,那些脚印很小,像是小孩的,可每个脚印里都嵌着一颗小小的、白色的骨头,而那些脚印正慢慢朝着他们的方向蠕动,就像有无数只看不见的脚在地上爬。
这时,那阵陶笛声更近了,而且他们终于听出来,那根本不是陶笛,而是有人用手指抠着陶罐口吹出来的。那个三米高的草人突然动了,它的“手臂”——两根粗粗的草绳,慢慢垂了下来,朝着他们的车抓来。草绳上挂着的小骨头,在幽绿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小明这才看清,那些小骨头的形状,居然和人的指骨一模一样。
“是……是‘草祭’!”小刚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声音发颤地说,“我来之前查过黑风原的传说,说这里以前有个部落,每年都会用活人祭祀草原的‘草神’,他们会把祭品的骨头拆下来,挂在草人上,还会用羊皮做成人脸,骗路过的人……”
“祭品?”小明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看着草人的“手”越来越近,突然看见草人脚下的草地上,露出了半截东西——那是一个相机,和他手里的相机一模一样,相机的镜头盖是开着的,里面却塞满了干枯的草叶,而相机的背带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钥匙扣,那是他昨天在镇上买的,上面刻着“小明”两个字。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小明:他昨天根本没买过这个钥匙扣。
就在草人的“手”快要碰到车顶时,草原突然刮起了一阵黑风,风里夹杂着无数细小的声音,像是小孩的哭声,又像是女人的叹息。小刚突然指着草人的“脸”,大喊:“陶罐!陶罐里有东西!”
小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两个黑陶罐的缝隙里,不仅有幽绿的光,还渗出了红色的液体,像是血。而且他听见,陶罐里传来了“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门。
“救……救我……”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陶罐里传出来,那声音很熟悉,像是……像是他们昨天在镇上遇到的那个向导。
向导昨天明明说家里有事,不能陪他们来,可现在……小明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从下午开始,就再也没见过太阳,也没见过其他活人,这片草原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黑风原,而是……
草人的“手”终于抓住了车顶,车顶瞬间被压得变形,无数小骨头从草绳上掉下来,砸在车窗上。小刚突然发疯似的抓起车里的打火机,点燃了旁边的冲锋衣:“烧了它!烧了这个鬼东西!”
火焰瞬间窜了起来,小明也像是被点燃了勇气,他抓起燃烧的冲锋衣,猛地朝草人的“脸”扔去。火焰碰到干枯的草绳,瞬间蔓延开来,幽绿的光被火光取代,陶罐在火里发出“噼啪”的声响,里面的声音也变成了凄厉的尖叫。
“快跑!”小明拉着小刚,朝着与草人相反的方向狂奔。风里的哭声更响了,可他们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跑。不知跑了多久,他们突然听见了汽车的鸣笛声,前方出现了一片熟悉的灯光——那是他们昨天扎营的小镇!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小镇,直到看见镇口的路牌,才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镇上的居民听见动静,出来围住他们,看见他们浑身是草屑和泥土,脸色惨白,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你们也遇到‘草引’了?”一个老人叹着气说,“每年都有不信邪的年轻人去黑风原,回来的没几个。你们能跑回来,算是命大。”
小明和小刚这才知道,他们昨天下午就被“草引”迷了路——所谓“草引”,就是草原上死去的祭品化成的幻觉,会引着人走向草人的方向。而他们看见的草人,根本不是每年祭祀的,而是几百年前那个部落最后的祭祀品,那个部落因为太过残忍,被草原上的其他部落灭了,可那些祭品的怨气却留在了草原上,变成了如今的“黑风原诡事”。
后来,小明和小刚再也没提过拍星空的事,他们把相机留在了小镇的派出所,相机里的照片全是一片漆黑,只有最后一张,隐约能看见一个三米高的草人,草人的“脸”上,两个黑陶罐里,各映出一张惨白的脸——那是小明和小刚自己的脸。
而那个小镇,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日落之后靠近黑风原。每当草原上刮起黑风,镇上的人都会听见一阵细细的陶笛声,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叹息,而风里夹杂的声音,谁也说不清,是祭品的哭诉,还是迷路者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