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榭离开,一众人就围着小桌子开始研究这张地契。
林宝女拿起来仔细看看,是长安街上的一座府邸,那可不是几进可以形容的了。
她一口气抽上去,差点被眼前的富贵晃倒。
荣明玧抓紧扶住她:“娘,你就别看了,赶紧回屋休息休息吧!”
她是知道娘亲的身体的,所以扶着娘就往屋里走。
几个女孩儿簇拥着林宝女进了屋,守着她睡着了才出门。
姐五个坐在大姐的屋子里,明琳试探着开口:“婚事不婚事的另说,我们的客栈怎么办?”
明珠听了宽慰大家:“本来就想要重新布置的,就当是提前装修吧……”
明玥点头认可:“装修的事也不着急,我们明天再商量。今日你们都受惊了,趁着这个空档,去厨房吃点东西就休息休息。”
“明珠受了伤,这些日子就跟三妹住,也好让她照应你。”
明珠明玧点点头。
明玧:“那你呢?大姐。”
明玥:“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荣明琅可怜兮兮的开口:“姐,我照顾你吧。”
明玥眼神动了动,点点头温柔的说:“好。”
明珠拉着明玧明琳走了,她们三个几乎没有受伤,准备先去大厅把能收拾的东西先收拾一下。
小院里响起沙沙的扫地声,荣明玧也去厨房找了小锅把姐妹几个的药都熬上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等林宝女睡醒,明玧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一家六口简单的吃了晚饭,又各自喝了药,才安置下来。
荣明玥和荣明琅不请自来了。
她抬头看看自己的两个女儿,知道她们是有话要说。
荣明玥冲着明琅点点头,明琅才一五一十的把早上的事说清楚。
林宝女和荣明玥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滴一滴的泪水砸在床铺上,是荣明琅哭了。
林宝女把泣不成声的女儿拥进怀里,眼里划过真切的恨意:“这些畜牲!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里却没有泪水,她逐渐明白了,哥哥嫂子的帮助,侄子的保护,也许都不能真正的让她们在这里站稳脚跟。
林宝女知道,只有她们自己立起来,才能让别人看得起,要不然哥哥嫂子送来的钱财、女儿们的容貌都只能招来灾难。
“我的琅儿受苦了。”林宝女紧紧的抱着她:“娘这就去买几个丫鬟小厮,不让你们几个抛头露面了。”
荣明琅哭的声音不大不小,却隔着墙壁送到了其他姐妹的耳中。
荣明玧和荣明珠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情绪。
“二姐,明琅一定受委屈了。”明玧咬着牙:“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哭过。”
明珠是五个人里最有主心骨的人。
她从小,虽然平日里话少,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女孩儿。
“阿玧,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样。”
她直直的躺在床上,说完,又侧躺过来把手臂搭在明玧的肚子上。
荣明玧不知道她的意思,也侧过去问她:“什么意思?”
荣明珠叹了口气,将头埋在妹妹的颈窝处:“爹死后,我们被人逼着卖地卖祖宅,拿了折了一半的银钱来投奔外祖母。”
“大舅大舅母冷眼旁观,二舅二舅母伸出援手,所以我们就弃了大舅一家,依靠着二舅一家在这里仓促的开了个客栈。”
“客栈在舅母的带动下,生意看似不错,却很虚假,这种繁荣一戳就破。”
“这不是我们的本事,是二舅母的本事。”
“今日,若是大表哥没来,我们难道就那么看着那个畜牲如此对待我们的姐妹吗?”
“难道,就像今日那些让人恶心的行脚商一样,做了坏事,却让他们逃之夭夭吗?”
她们听了妹妹的转述,都知道还有一个伸了脚绊了人却跑掉的恶心男人,难不成就这么让他逃脱了?
荣明玧拍拍自己的姐姐以示安抚:“不会的,恶人会有恶报!”
荣明珠抬眸和妹妹对视:“不等天,我们自己报。”
“等老天惩罚他,就太晚了。”
荣明玧知道了她的意思:“你有主意了,是吗姐姐?”
荣明珠点头:“这件事,还要你帮我。”
荣明玧听了有些担心的看她:“这样能行吗?会不会有很多人过来捣乱?”
荣明珠又翻了一下平躺好,语气十分平静:“会,就是要人捣乱,人越多越好。”
“人越多,才越热闹。”
第二日清晨,荣明玥因为伤口发起了热,昏睡间还梦呓了几句。
林宝女守在她的床前,为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她的这些女儿,都太懂事了。
“娘……”荣明玧也听到了,她有些哽咽:“姐姐,姐姐她刚刚,是不是叫爹了?”
明玧抓着明玥的手,泪水噼里啪啦的打在姐姐的手背上。
从父亲去世后,大姐从没在人前掉过眼泪,在她们面前总是表现的很坚强。
可是她的姐姐,今年也不过才17岁!
大姐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也许是因为父亲生前最看重女子的才情,总是亲自教导大姐读书。
所以大姐是这几个孩子里作诗写字最好的,她总是多愁善感,也因此和柴家的大公子互生情愫。
订婚后,大姐写诗作画都逐渐有了小女儿的情谊,帕子上也总绣些女儿家的小巧思。
荣明玧越想,脸色越难看。
荣明玥的嫁衣是自己绣的,从她订了婚知道婚期后起,就开始认真的筹备自己的婚服。
柴家的儿郎名叫星屿,她在婚服上绣了星与月。
愿君如星我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是她对他们这段婚姻,最真挚的期望。
后来她的嫁衣绣好了,还没来得及穿,婚约就结束了。
荣明玥不知道自己说了梦话,等她清醒过来后,看娘和妹妹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还以为是她们太担心了。
她们确实担心,但是不是担心这个。
林宝女摸摸大女儿的额头:“不烧了,退热了,娘也能放心了。”
她似是不经意间提起:“你二舅在京城当五品官,二舅母也肯多疼疼你们,你对自己的亲事,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荣明玥被扶坐起来,她单手扶着额头:“娘的意思是?”
林宝女斟酌了下:“若你放不下柴家小子,你二舅母走一趟……”
荣明玥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这段夭折的婚约,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想法。
“娘,在这种时候抛下我的男人,我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她很冷静:“我为他感到痛苦,是因为我自己错付了真心,不是因为我舍不得他。”
林宝女深呼一口气:“也许你是怨他冷血,可那时咱们被你叔伯一家弄的名声尽毁,银钱财产一个也拿不到,他一个世家公子,前途无量,肯为你低低头来家求娶,在我看来已是不易。”
她看着女儿的脸色,斟酌着说:“你放心不下我和妹妹们,要他在柴家给我们一个落脚的地方,他也是答应了的。”
荣明玥气的眼泪直涌:“我要的是你们安心住下,不是做我的陪嫁丫鬟。”
“他就是羞辱我们一家的!要我二妹三妹陪嫁,四妹五妹去跟丫鬟同住,我从前,竟不知他是这样的人!”
荣明玥气血翻涌,吐出一大堆污物来,身上倒是轻松了一些。
“好了好了,娘不提了,你好好休息啊!”林宝女拍拍她的后背:“我是怕你难过。”
荣明玥用帕子掩住嘴并不答话,因为她从不会为丢掉的东西难过,尤其是这种没用的东西。
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伤也是一天一天好的。
荣明珠的手好的比较快,一周后就活动自如了。
荣明玥的伤口也结了痂,手臂打了石膏,虽然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但是也不太影响日常生活。
明琅也好多了,从那天的惊吓中缓过来了。
客栈大厅的残渣碎屑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切的生活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广福斋早就贴了歇业的招牌,还在旁边写了什么店面升级,敬请期待,倒是很让路人好奇。
今天,荣明珠又在歇业牌子旁边慢慢悠悠的贴了一份告示,等人们被她的动作吸引着过来围观后,她才拍了拍手,给大家留了吃瓜最佳位置。
“李秀才,这告示写了什么啊?”
围观的人,有些是不太认字的。
被点到名的人答:“这是失物招领啊!”
“失物招领?那是什么?”
“有人丢东西了?丢了啥?”
人群围着告示讨论起来。
李秀才:“是捡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这么多?”
“是我丢的吧!”
李秀才睨了看热闹的人群一眼:“告示上说,这钱是在七日前的早晨,一群行脚商的餐桌下捡的。若是能说出那天行脚商共有几人,都坐什么位置,五十两就能领走。”
“这谁能知道?猜都没地儿猜去!”
“这群行脚商真是的,钱丢了都不找?”
李秀才最后补了一句:“六月初一,新店开业事完,店家空下来失主就能来领了。”
人群中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听完秀才的话就高高兴兴的走了,也不知道是谁丢的?他非得回去问问那几个同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