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蕙心被接回王府三天后,才肯一五一十的把真相说清楚。
陆蕙兰听完当场晕厥了过去,醒来后就抓着王权的手让他去杀了孙添运。
可是当朝首辅,岂是说杀就杀的?
王榭沉默的看着相拥痛哭的姨母和娘亲,愤然开口:“难不成就不能一纸诉状把他告上金銮殿?就让姨母吃了这个闷亏不行?”
陆蕙兰红肿着眼眶:“若是告他,也要拿出实证来,难不成你姨母的名声就不要了吗?”
王榭怒气攻心,竟有些眼前发黑。
他咬牙切齿:“难道为了名节,就要让姨母放过他?”
他带着哭腔:“那姨母这么些年的苦,不就白吃了吗?”
陆蕙心比陆蕙兰小十岁,也不过比他们大十几岁的样子,自小母亲常被祖母磋磨,母亲又放心不下他和大哥,所以总是叫姨母来家里看顾他们。
后来外祖父病重,乞骨还乡,与外祖母一起回了家乡。
姨母陪着回去照看外祖父,也相看了一个适合的人家,却失足溺水,大庭广众下被孙添运捞了上来,两人衣衫不整,为了救人姨母,孙添运不小心把姨母的外衫都扯掉了。
姨母失了清白,为了保住陆家一世清明,也为着娘亲在王家的名声,她不得不退亲另嫁。
因为孙添运娶了不白之女的委屈,外祖拼尽全力托举他的仕途,就这还不够,另外又写信给他爷爷,让他也看顾一二,这才造就了一个四十不惑就已官至首辅的寒门神话。
王榭想了很多,却只过去一瞬。
他叹了口气,看向姨母娘亲和兄长:“若是不能以姨母的名声做代价,那就只剩一条路了。”
王权眼底划过一丝暗光:“你说。”
王榭看了看姨母,才开口:“前些日子,姨母在广福斋打下的名声,应该就是为了今日做的打算吧?”
陆蕙兰疑惑的看向妹妹,陆蕙心坚定的点头:“是,我不能白白受了委屈,也不想连带着其他人替我受委屈,所以我只能表现的嚣张跋扈一点,期望着有人能去查一查孙添运。”
她咬牙:“我已尽力将孙绒花养的无法无天了,没成想他每次都能收拾的干干净净。”
说到这儿,她又有些萎靡的垂下头:“也是我无用,总是狠不下心让他真的杀了那些女子,给他的罪名多添些柴。”
陆蕙兰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你做的对,这不是你的错。”
陆蕙心抬头抱歉的看着王榭:“只是我没想到,孙绒花会跋扈至此,竟然背着我和孙添运直接绑了荣家姑娘送去鹊山,真的是很对不起她。”
王榭听了也不能替荣三小姐原谅,他叹了口气:“这是孙绒花的错,不是你的,姨母,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他说完站起身:“这条路想要行得通,必须有荣家姑娘的同意才行,我得先去跟她们商量商量。”
陆蕙兰也跟着站起来:“那娘跟着你一起去。”
王榭摇头拒绝:“娘,你在家多陪陪姨母吧,这事儿我自己去就成。”
他说罢,转身出了房门,吩咐自己的随身小厮去备马。
骑马要比马车快上不少,不过两刻钟,他就到了荣家。
他翻身下马,门口的值班的是沈尧,看到他来一脸惊喜:“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我都替你值两次班了!”
王榭致以抱歉的微笑:“接下来的几日还是要麻烦你了沈兄。”
他拱拱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尧无语,继续站岗。
因着他和宅子里的下人都很熟悉,所以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惠汀院的门口。
王榭又冲门口的丫鬟拱了拱手:“麻烦翠翠姑娘帮我通报一声。”
一月已经熟悉了店里的事物,不好让她两头忙碌,所以明玥就新买了两个丫头贴身用,一个叫红红,一个叫翠翠。
翠翠回礼,转身就进了屋。
惠汀院的小会客厅里,王榭坐在明玥的下首,红红给他倒了杯茶就站在了一边。
王榭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屋里忙碌的小丫鬟们,又看了看明玥。
明玥会意,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离得远远的,我有事自会出去叫你们。”
红红领着众人行了个礼,说了声是就整齐划一的出去了。
王榭深呼一口气:“我此次前来,是有事想求你帮忙,或者说,是想求荣三小姐帮忙。”
明玥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王榭饮了一口茶,缓缓开口:“为着我姨母的事。”
“我姨母,就是当朝首辅孙添运的内眷。前些日我娘回京去孙府看她,发现她满身伤痕还想要悬梁自尽,她放心不下,就叫了我和大哥去孙府把姨母接回了我家。我娘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原本是不肯说的,后来我娘问的多了,哭着求她,她才松口。”
荣明玥看着王榭的表情逐渐阴沉,便知道这事不简单。
她柔顺的开口:“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
王榭回望她:“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荣明玥也不催促他,就垂着眼眸看着他的下巴,等着他继续。
王榭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有些冷漠:“外人都说我姨母他们夫妻和顺,结婚十几年育有四子一女,可是今日我才知道,那五个孩子,竟然都不是我姨母所出。”
“姨母说,他们刚结婚时,她每日都服用助孕的药,可是时间长久的过去,她的肚子却没有一点动静。孙添运每次都宽慰她,顶着他母亲的压力也要护着她。后来她的婆母闹着自尽,孙添运还是不肯松口,还是姨母心软,说不想让孙添运绝后,想给他纳妾。可孙添运不答应,他说他只要姨母一个正妻。”
“姨母怎么可能答应呢?她以为孙添运真心爱她,怎么忍心这样的男人因为自己绝后?她忍着心痛给他纳了一个妾,强硬的塞到他房里,孙添运却说,他不愿姨母伤心,所以带了妾室安顿在外面。后来他长久的不回家,姨母对他的去向也都心知肚明。”
“直到有一天,孙添运回来说,他们要当爹娘了,他抱着姨母开心的转圈,还让姨母绑上布巾假装怀孕,给她婆母请安,她婆母果然欢喜的很,开心的让她好好养着,不要吃不该吃的东西。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每次孙添运的外室有孕,他都要哄着姨母假装怀孕,带着棉花肚子装够十个月才行。表面上他只有一个正妻,夫妻琴瑟和鸣,外人好不艳羡,甚至还有话本子专门写首辅大人和他妻子的故事,实际上这一妻背后是数不尽的外室和私生子。”
他看向明玥:“但是外室和外室也不尽相同,有的外室是露水情缘,睡过一觉,给了宅子仆人就抛之脑后,有些外室却有所不同,当真是占了男人的心尖,生下了孩子还被宠的无法无天。”
“后来有一个外室来到了姨母面前,她说她叫花柳依,是孙添运的真爱,是他的青梅竹马,她要姨母自请下堂,让她当首辅夫人。姨母自然不信,也当然不肯,她只是冷眼看着那人,叫小厮将她拖出去,孙添运刚好回来,当着姨母的面打了那女子十大板,又声泪俱下解释自己只爱姨母一个,姨母信了,还安慰他,晚上他们又一起饮了酒,姨母以为他们感情深厚,成婚十余年还如胶似漆。”
他的眼圈红的像要滴血:“第二日清晨,姨母睡醒后,身边却不是孙添运。”
王榭的声音有些抖:“孙添运推门进来,状似被奸情震惊,却又碍于珍爱妻子将这件事掩下。”
“可是以后每次需要姨母帮助的时候,他都要提起这件事,来换姨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