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连忙走过去把信件捡起来,又拍了拍不存在的尘土,给陛下放回桌上。
元璟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他这是在挑衅朕!”
德全不敢接话,对于宰家、颢王爷的事,陛下总是更容易动怒一些。
德全内心偷偷抹泪,陛下,你的情绪还爱他!
他有些烦躁的将桌子上的折子翻来翻去,脑子里却都是自己那个弟弟的来信。
从前他们也是兄友弟恭的。
先皇子嗣单薄,或许也不是子嗣单薄,而是太后和宰贵太妃手段了得,整个后宫活到成年的皇子就只有他们两个。
先皇对他们如珠似宝,走到哪儿都要带着两个皇子好随时教导,他们的那几个妹妹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他和元颢有同样的老师和父皇的宠爱,因着父皇的一视同仁,和老师的教导,他们两个一直都公平竞争。
他若肃清盐务,弟弟就去查看军饷;他若开仓放粮,弟弟就去广济灾民。
两个人在朝堂上也是各自背后有神仙,在某一段时间内,先帝也曾为着皇位传承焦头烂额。
想到这儿,元璟的眸色微沉,母后和宰贵太妃的手段确实可见一斑。
为着这皇位,宰贵太妃甚至找了人给他下毒,只是母后机敏,让他躲过了那次毒杀。
他握着手掌,又想到母后刚被人劫持心累道:“德全,朕是不是太仁慈了?”
他的语气辨不出喜怒:“朕的亲人,只有母后一个了,为了母后,我也要杀了元颢。”
殿里的小太监们听了更不敢多话,德全和福全一人一边装鹌鹑,等着陛下的怒气自然消散。
王榭出了宫没有回家,沈尧也默契的上了他的马车。
王榭看看他:“你下了值,不回家看看?”
沈尧翻了个白眼:“我的身份可是家生奴才,经常回去才会露馅吧?”
王榭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你确定你没露馅?”
沈尧微笑:“王二公子不回家吗?不会是没有家吧?”
王榭回以微笑:“现在是还没,但是我已经定亲了,沈小公子有未婚妻了吗?”
沈尧冷哼:“未婚妻未婚妻,还没成婚哪叫妻?小心你到嘴的鸭子飞了。”
王榭怒视他,心下盘算赶紧回家让娘亲过来提亲。
之前一直拖着,是为着玥儿父亲刚刚过世。
元朝的习俗,父母过世,儿女要守孝三年,三年内不可着红裳。
一年内为重丧,期满方可婚姻嫁娶。
三月里泷州大水,中旬荣伯父溺亡。
如今已经快八月份了,他也该为了他们的婚事筹备起来了。
元朝的婚事比较简单,只是东西需要早早准备。
下聘用的金雁、新娘子的嫁衣、新娘子的聘礼等等,还有夫家准备的宅子也要添置一些东西。
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准备的,就好比宰贵太妃出嫁时,婚服用的可是鲛纱,一匹值万金也就罢了,要想在上面缝缝绣绣更是难事。
光是她的嫁衣,就准备了三年之久。
王榭想定,掀开马车的门帘冲着车夫说:“王叔,回家。”
沈尧:?
王榭看着他:“你,下车。”
沈尧站在马路中央,看着王榭的马车调转方向逐渐走远,他耷拉着头垂着肩,一副被抛弃的小媳妇样。
沈尧:“王二哥你太过分了!”
幸运的是,这里离广福斋也不过一两百米的路程。
沈尧边逛边走,被路边的一个小摊子吸引了。
等他走到广福斋门口,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了。
王榭回到家,直奔母亲的院子。
提起明玥和王榭婚事的不止王榭自己,还有林宝女。
林宝女和女儿并肩坐在一起,她们两个正一起挑花茶,将完整漂亮的茶叶装在一起,剩下碎的叶子就做成茶包,这样可以物尽其用。
林宝女手上捡茶的动作不停,像是不经意间提起这个话题:“玥儿,娘今天算了算日子,你是要快过十八岁的生辰了哈?”
明玥捡茶的手停了一瞬:“是吗?好像还有好几个月呢吧?娘?”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娘亲,林宝女睁着大眼睛看她,荣明玥才后知后觉娘是什么意思。
她是二月的生辰,她过了生辰,重孝期也要过去了。
荣明玥有些伤感:“娘,这事不急,我们到时还得给爹好好过他的日子呢。”
林宝女哎呀了一声:“你这傻孩子,要不是你爹死了,他现在肯定催着你结婚生子,他生前多疼你你不知道?他最想见到的就是你们幸福。”
她把手里的茶叶一扔,摸着女儿的手臂:“玥娘啊,若过了重孝期你不成婚,再等就是要等两年,到时你就是20岁的大姑娘了,你等得,王榭等得吗?王榭等得,你的大好时光等得吗?”
林宝女摸摸女儿的头:“娘觉得玥儿幸福就好,世俗都是给外人看的,娘只在乎你们。”
荣明玥垂下眸子:“娘,我晓得了。”
林宝女点点头:“这才对嘛,等王家来了定下日子,你就在家里绣嫁衣吧。”
明玥抬起头:“不成吧娘,店里的生意咋办?”
林宝女沉吟:“到时再说吧,娘也是先跟你说好,免得到时候他们来提亲,你再不高兴。”
林宝女说完,嘴里又嘟嘟囔囔的看向外边:“也不知道明珠在医馆里怎么样了?要不然明天去看看她好了。”
那天元璟遣了人过来,给她们说的是明珠伤口不好挪动,就在皇家医馆养伤。
她忍不住抓抓头发:“这事儿,真是一件挨着一件。”
荣明玥微阖双眼,掩去眼里的愁绪,她是不排斥成婚的,可是丢下娘和妹妹们,她还是放心不下。
第二日一早,林宝女并着几个女儿到店里帮忙,以为会人满为患,到了才发现店里冷清的很。
一月拿着抹布从后院进来,看见几个东家都来了,就快走了几步见礼:“夫人,小姐们。”
林宝女几个点点头,荣明玥先开的口:“一月,这街上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一月听了,挪了挪小碎步,将手放在嘴边悄声说:“小姐,听说,是宁王回来了。”
明玧的眉头动了动,不经意的问:“哦?是吗?他之前一直在外面?”
一月瞪着明亮的眼睛:“自然呀!宁王的封地可在江南呢!像他这种有了封地的亲王,无召是不能回京的。”
她话音刚落,外面的街上传来有节奏的擂鼓声。
咚——咚咚——
两排重甲骑兵开道,六驾的马车被护在中间,马车的车顶上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金龙,车顶的四周用金色祥云做饰,四角上翘,各挂了一个镂空的金球,球下流苏挂了老长,遮住了车身精致的雕刻。
马车的窗户开的大大的,窗帘用的鲛纱,能看到车内端坐的身影。
明琅已经看呆了:“好大的阵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