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脚下的裂缝越裂越宽,泥土碎石不断滚落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伸手去抓周婉婉的手臂,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袖,地面猛地一抖,整片阵眼区域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了起来。
红光锁链再次腾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直扑他的喉咙。他想后退,但双腿被地缝边缘卡住,动弹不得。
岑晚甩出竹幡残片,想打断血咒的路径。可那血雾反冲回来,撞在她胸口,她整个人向后摔去,肩膀重重砸在地上。
周婉婉躺在阵心,额头的血符闪得越来越急,嘴唇发紫,手指抽搐着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铜铃响起。
清脆,短促,却压过了所有邪术运转的嗡鸣。
一道人影从侧方冲进阵眼,驼背白发,手里高举着一只老旧的铜铃。铃舌上绑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是个穿旧式殡葬服的男人,面容坚毅。
是陈叔。
他站在谢停渊和血链之间,双手举铃过头,声音嘶哑:“二十年前我替老谢头挡灾,今天我替他儿子挡命!”
话音落下,铜铃剧烈震动,一道金光自铃中喷出,像一面看不见的墙,迎上血链。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血链瞬间崩解,化作黑烟蒸腾消散。空气里留下烧焦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檀香。
玄阴子站在祭坛边缘,瞳孔猛缩,死死盯着那只铜铃。
“这是……清净观的镇观之宝?”他声音发紧,“你一个守夜人,怎么会有这个?”
陈叔没回头,嘴角渗出血丝,但他还在笑:“老谢头跳江前塞给我的。他说,‘留着,能护我儿子’。”
他一手握铃,一手按在阵眼边缘的石刻纹路上,指节发白。金光没有消失,反而更稳了,像一层薄壳罩住了整个阵心区域。
谢停渊终于能动了。他撑着地面站起来,眼睛盯着陈叔手中的照片,喉咙发干。那是他父亲最后一张工作照,一直以为早就毁了。
系统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剩余十分钟】
红字一闪而过,没有解释,也没有警告。谢停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任务倒计时,是某种更大的计时开始了。
地面震动加剧,裂缝如蛛网般蔓延,一直延伸到岑晚脚下。她撑着胳膊爬起来,手边是断裂的竹幡,只剩半截还连着布条。
她抬头看向陈叔,又看向谢停渊,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
周婉婉躺在金光覆盖的范围内,血符的红光被压制了一些,闪烁频率慢了下来。她微微睁开眼,看了谢停渊一眼,又昏了过去。
玄阴子站在原地,脸色由青转黑。他看着自己的血咒被破,看着镇观之宝出现在一个他从未重视过的老头手里,眼神一点点变得疯狂。
他忽然笑了。
“好啊。”他说,“你们一个个都来坏我的事。岑晚破坏复活阵,陆九章偷走《镇鬼录》,现在你一个守夜人也敢拿镇观之宝挡我?”
他一把撕开衣襟,露出胸膛上三道深紫色的符印。每一道都像活物一样缓缓蠕动。
他从怀里抽出三张符纸,全浸过人血,边缘发黑卷曲。他双手一扬,三符离手,在空中形成三角之势,缓缓旋转。
红光压顶,杀意锁定全场四人。
“既然你们不想活,”玄阴子声音低沉,“那就一起下地狱。”
谢停渊立刻反应过来,冲着陈叔大喊:“快撤!这符要炸了!”
陈叔没动。他依旧举着铜铃,金光稳稳撑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谢停渊,眼神平静。
“走不了了。”他说,“这铃只能护住阵眼这一块地。我一松手,血咒就会回来。”
谢停渊咬牙:“那你让我来守!你把铃给我!”
“不行。”陈叔摇头,“这铃认主。它只听谢家人的血气召唤。但我还能撑一会儿,够你们想办法。”
岑晚爬到谢停渊身边,低声说:“他在用精气喂铃。”
谢停渊懂了。陈叔不是施法者,也不是镇守者血脉,他能启动铜铃,靠的是二十年守夜积累的执念,和对谢青山的兄弟情义。这种力量不能持久。
玄阴子的三张血符越转越快,红光交织成网,开始向下压。金光屏障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像是冰面即将破裂。
谢停渊低头看自己的手。血还在流,滴在地上,滋滋作响。他想起刚才药丸炸开时的感觉,想起系统说的“镇守者血脉确认”。
他突然有了主意。
“岑晚。”他抓住她的手腕,“等会我冲上去,你带着周婉婉往东侧跑。别管我。”
“你疯了?那三符能撕了你!”
“我的血能破他的术。”谢停渊盯着玄阴子,“刚才已经试过了。只要我不死,就能打断他结阵。”
岑晚瞪着他:“你要是死了呢?”
“那就死。”他说,“但现在有人比我更不该死。”
他看向陈叔。
陈叔听见了,没说话,只是把铜铃又举高了一点。
金光晃了一下,变得更亮。
玄阴子察觉到他们的对话,冷笑:“你以为你能靠近我?你的血确实特别,但你现在受了伤,动作迟缓,三步之内就会被血网绞杀。”
谢停渊没理他。他弯腰捡起地上一小段断掉的竹幡,塞进外套内袋。然后他抬起右手,用牙齿咬破掌心,让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血滴落地,发出轻微的爆响。
他迈出第一步。
血网颤动,似乎感应到了威胁。
第二步,地面裂缝中窜出一股黑气,扑向他的脚踝。他抬腿踢开,继续前进。
第三步,一张血符偏离轨道,朝他面门射来。岑晚甩出最后一张符纸,中途拦截,两符相撞,炸出一团血雾。
谢停渊冲进了血网范围。
玄阴子眼神一凝,十指猛地收拢。
三张血符同时停下,悬在头顶,组成一个倒三角,正对谢停渊头顶。
谢停渊抬头,看见那三符的中心开始凝聚一点猩红,像一颗即将坠落的心脏。
他知道,那一击下来,不死也废。
他没有停。
他举起流血的右手,朝着那红点冲了过去。
陈叔在身后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金光屏障剧烈震颤,出现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