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刚抬起,血还没滴到地面,头顶的三张血符突然停止旋转。猩红的核心在空中凝住,像一颗悬停的心脏。他来不及多想,身体猛地一偏,整个人扑向阵心的周婉婉,一把将她抱起,滚向左侧。
泥土翻飞,碎石砸在背上。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又像是某种东西被压爆。热浪贴着后背扫过,空气里弥漫出一股焦味。他低头看去,刚才站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黑坑,地面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冒着烟,草木全没了。
他喘了口气,把周婉婉轻轻放平,用手里那截断掉的竹幡盖住她半个身子。她的脸还是白的,额头上的血符闪了一下,又暗下去。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血还在流,滴在地上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和焦土接触的地方冒起一丝白烟。
右侧传来动静。岑晚拽着陈叔翻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后面。两人趴在地上,都没说话。陈叔靠在石壁上,手里的铜铃垂在膝盖前,金光只剩下薄薄一层,像快烧尽的灯丝。岑晚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悄悄摸进袖口,指尖捏着一点剩下的雄黄粉。
玄阴子站在祭坛中央,三张血符重新升空,缓缓转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眉头皱了一下。鞋底边缘露出一角黄纸,上面画着一个倒五芒星,线条歪斜,像是仓促画成的。他没动,嘴角却抽了一下。
谢停渊察觉到岑晚的动作。她弹了点粉末出去,风一吹,飘到符纸上端,冒出一缕极淡的白烟。他立刻明白她在做什么。他咳嗽了一声,声音沙哑:“你这阵法……漏了个角。”
玄阴子眼神一紧,低头看去。他抬起脚,想踩住那张符,但动作慢了半拍。符纸被风吹动,翻起一角,露出完整的图案。他脸色变了,手指微微发抖。
全场安静下来。
血网没有再落下,三张符悬在头顶,红光微闪。系统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剩余五分钟】
谢停渊盯着玄阴子,发现他的呼吸节奏乱了。这个人一直很稳,说话慢条斯理,动作也从容不迫。但现在,他的肩膀绷得太紧,手指收拢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
岑晚靠在石头后,低声对陈叔说:“还能撑吗?”
陈叔摇头,声音很轻:“铃快不行了。血气耗得差不多了。”他说完,喉咙里滚出一口闷咳,嘴角又渗出血来。
岑晚没再问。她看着玄阴子脚边的符纸,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这种逆五芒星不是攻击符,是控阵用的备用符,作用是稳定仪式节点。如果它不在阵眼位置,整个结构就会出现短暂失衡。只要能拖住玄阴子两秒,让她有机会靠近——
谢停渊突然动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着,左手按住周婉婉的肩膀,右手抬高,让掌心的血滴得更明显。血落在焦土上,发出连续的“滋滋”声,像小火在烧。
玄阴子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他盯着谢停渊的手,眼神变得专注。镇守者血脉确实特殊,能破邪术,也能干扰阵法运行。他必须打断这个过程。
可他不能动。
一旦弯腰去捡符纸,就是破绽。谢停渊和岑晚都会抓住这个机会冲上来。他只能站着,死死盯着那张符,生怕风再把它吹远一点。
谢停渊看到他的反应,心里有了数。他慢慢站起来,脚步虚浮,但站得笔直。他举起手,让血顺着指尖往下淌,一滴接一滴砸在焦土上。每一声“滋滋”都像是敲在玄阴子神经上。
岑晚趁机调整姿势。她把雄黄粉均匀抹在手指上,准备等下一个时机出手。她看向谢停渊,两人目光碰了一下。他眨了下眼,是他们之间约定的信号——准备好了就眨眼。
陈叔靠在石壁上,眼皮越来越沉。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铜铃的光越来越弱,连带着他体内的力气也在流失。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谢青山站在江边,把铜铃塞给他,说:“替我看着我儿子。”
他睁开眼,看着谢停渊的背影。那个年轻人现在站在这里,流着和他父亲一样的血,做着和他父亲一样的事。
他抬起手,把铜铃轻轻放在地上。金光没有消失,只是变得更低,贴着地面蔓延,像一层薄纱盖住了周婉婉所在的位置。
谢停渊感觉脚下的土地变暖了一点。他低头看去,发现焦黑的地面上浮起一层极淡的金线,勾勒出一个残缺的护阵图形。他知道这是陈叔最后的力。
玄阴子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脚,猛地踩向那张符纸。可就在脚落下的瞬间,一阵风扫过,符纸被卷起一角,翻了个面。
倒五芒星朝上,正对着天空。
三张血符同时震颤了一下,红光闪烁不定。
玄阴子脸色大变,立刻伸手去抓。但他还没碰到,符纸又被风吹走几寸,彻底脱离鞋底范围。
就在这时,谢停渊冲了出去。
他没有扑向玄阴子,而是斜插一步,直接奔向祭坛边缘的一块石碑。那是阵纹的连接点之一,表面刻满符文。他抬手,把掌心的血狠狠按在石碑裂痕处。
“啪”的一声,血迹炸开,像水花溅射。石碑上的符文瞬间扭曲,一道裂痕从底部向上延伸。
玄阴子怒吼一声,十指猛收。三张血符立刻调转方向,朝谢停渊头顶压下。
岑晚在同一时间出手。她从石头后跃起,甩出指间的雄黄粉,直扑玄阴子面门。粉末遇阴气即燃,化作一道白雾屏障。
玄阴子被迫侧头躲避,动作迟滞半秒。就这半秒,血符偏离轨道,擦着谢停渊的肩膀砸进地面。轰的一声,石碑炸裂,碎片四溅。
谢停渊被气浪掀翻,摔在地上。他顾不上疼,立刻翻身看向岑晚。她已退回原位,靠在石头上喘气,脸上有道擦伤。
系统提示:【剩余四分二十秒】
玄阴子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他低头看着脚边空荡荡的地面,那张逆五芒星符已被风吹到裂缝边缘,半张悬空,随时会掉落。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谢停渊。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掌控与轻蔑,而是第一次透出真正的杀意。
谢停渊撑着地站起来,右手还在流血。他抹了把脸上的灰,盯着玄阴子,说:“你怕了。”
玄阴子没回答。
但他没有再动。
他知道,这张符一旦掉进裂缝,阵法就会出现三秒真空期。那三秒,足够对方完成一次致命反击。
岑晚靠在石头后,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半截铜钱剑。那是她从陈叔那里顺来的,原本只是防身用。但现在,她打算用它割断玄阴子脚上的布带。
只要他移动,就会露出破绽。
陈叔靠在石壁上,眼睛闭着,呼吸微弱。铜铃躺在他腿边,金光几乎熄灭。但他的手还搭在铃身上,指尖微微用力。
周婉婉躺在左侧,被竹幡遮住大半身体。她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指甲缝里渗出一点血珠,滴在焦土上,发出极轻的一声“滋”。
谢停渊看到了。
他慢慢抬起手,再次咬破掌心。
血,开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