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血还在滴,一滴一滴砸在焦土上,发出轻微的“滋”声。他半跪在地上,双臂被黑气缠住,那股力量从地底涌出,像铁链一样越收越紧。他咬着牙,肌肉绷得发青,可动不了。
岑晚慢慢从石头后站了起来。她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但她的眼神一直盯着玄阴子,没有移开。她的右手藏在袖子里,指尖碰到了那张叠好的纸——伪造的逮捕令。
“你用逆五芒星符,选错了时辰。”她说,声音不高,但清楚。
玄阴子没动,也没说话。他的三张血符还在头顶缓缓旋转,红光映在他脸上,显得皮肤更白了。
岑晚往前走了一步。“子时前三刻才能引阴气入阵眼,你现在用这张符,只会让阵法自己崩一次。你不是不知道规则,你是慌了。”
玄阴子的手指动了一下。
岑晚又走一步,离祭坛近了些。“第三分局已经收到消息。他们十分钟前就出发了,带队的是周局长。你要是现在撤阵,还能全身而退。再拖下去,你就不是主持仪式的人了,你是被捕的对象。”
她说完,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展开。
纸上印着“灵管局第三分局”字样,落款处盖着一枚暗红色的私章。印章边缘有些磨损,右下角还有一道斜划痕——那是周局长习惯性用笔压住纸张时留下的痕迹,外人根本不知道。
玄阴子的目光落在那枚章上,眼神变了。
他见过这枚章。三年前,他在一次交易中远远看过一次。当时他没在意,但现在,这个细节让他无法忽视。
他没伸手去拿,也没靠近。但他站着没动,也没有发动攻击。
岑晚知道,他信了。至少,他开始怀疑了。
她立刻抬高声音:“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立刻停止仪式,交出镇鬼录残页,我帮你争取减刑。第二,等他们来了,你什么都保不住。”
玄阴子终于开口:“你说他们是十分钟前出发的?”
“对。”岑晚说,“现在还有七分钟到。”
玄阴子抬头看了看天。月亮的位置确实偏了。时间在走,他的阵法也在流失力量。如果真有官方介入,他不能硬扛。
他的手慢慢放下,似乎在权衡。
就在这一瞬间,谢停渊动了。
他猛地发力,双臂一挣,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暗金色的光泽。那是系统反哺的力量。他挣开了部分锁链,整个人向前扑去,直冲阵眼中心。
可地面突然裂开。
一道黑影从地下窜出,带着腐臭的气息。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全是阴兵,穿着破烂的古代铠甲,眼睛空洞,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刀。
它们扑向谢停渊,几条黑气化成的绳索死死缠住他的腿和腰。他摔倒在地,又被拖回原位。
系统的声音响起:【剩余三分钟】
谢停渊喘着气,抬头看向岑晚。他知道她刚才是在骗玄阴子,根本没有第三分局。但她必须这么说,否则他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岑晚也看了他一眼。她没说话,但眼神里有东西一闪而过。
然后她感觉到不对。
不是来自玄阴子,也不是来自阵法。是一种拉扯感,从右边传来。很弱,但清晰。像是有人在轻轻拉她的注意力。
她转头,看向陈叔。
老人靠在石壁上,几乎不动了。铜铃放在他膝盖前,金光只剩一丝,像随时会熄灭的火苗。但就在那一瞬间,铃身微微震了一下。
不是风动的。
是它自己在响。
岑晚的心跳快了一拍。她的逆命直觉不是指向敌人,也不是阵眼,而是那个铃。
她想起很多事。陈叔每夜三点摇铃,说是为了压怨气。他说铃是谢青山给的。谢青山跳江前,把铃塞给他,说“替我看着我儿子”。
她还记得,在殡仪馆值班室,铜铃自动响了一声,浮现出谢青山跳江的画面。那时候,铃里存着二十年前的记忆。
但现在,铃在震动。不是因为记忆回放,是因为……里面有东西要出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铃从来就不是护身符,它是钥匙。
玄阴子察觉到她的分神。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逆五芒星符,发现它还在裂缝边缘,风吹得它轻轻晃动。只要它掉下去,阵法就会出现三秒真空。
他不能再等了。
他抬起手,准备结印,重新掌控仪式。
岑晚立刻开口:“你还记得陆九章吗?”
玄阴子的手停在半空。
“他死了。”岑晚说,“就在三天前。我在宗门禁地找到他的尸体,胸口插着半块《镇鬼录》。他临死前说了你的名字。他说你答应他长生,结果把他炼成了鬼将材料。”
玄阴子冷笑:“他不够强,活该。”
“可你不担心下一个是你?”岑晚逼近一步,“你借尸还魂三百年,靠的是血祭换寿。但你有没有想过,镇守者选中的宿主为什么是谢停渊?因为他父亲当年没完成的任务,现在轮到他了。而你,只是个中途插手的外人。”
玄阴子的眼神冷了下来。“你以为你能吓住我?”
“我不是吓你。”岑晚把逮捕令慢慢折起来,“我是告诉你,你早就输了。阵法漏角,时辰不对,帮手全死,连你自己都不敢捡那张符。你现在撑着,不过是在等一个体面的退场方式。”
玄阴子终于动了。
他一脚踩向那张逆五芒星符。
可就在脚落下的瞬间,一阵风扫过,符纸翻了个面,倒五芒星朝上,正对着天空。
三张血符同时震颤。
阵法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谢停渊抓住机会,再次发力。他挣断一条锁链,翻身站起,冲向阵眼。
但地下又有动静。
更多的阴兵钻出,扑向他。他挥拳打碎一个头盔,又踹飞一个躯体,可数量太多。他被逼退,再次被缠住。
系统提示:【剩余两分三十秒】
岑晚不再看玄阴子。她快步走向陈叔,蹲下身。
铜铃还在震动。虽然微弱,但它在回应什么。
她伸手去拿。
陈叔的手突然抬起来,挡了一下。他的眼睛没睁开,但嘴唇动了动,声音极轻:“别……碰铃舌。”
岑晚停住。
铃舌?那是铃里面的小锤子。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发声部件。
她仔细看。铃舌底部有一圈极细的刻痕,像是被人刻意削过。她轻轻拨开,发现里面有个小夹层。
和铜铃夹层取药丸的方式一样。
她的心跳加快了。
这时,玄阴子大喝一声,双手结印。三张血符重新稳定,红光暴涨。他要强行重启仪式。
岑晚立刻回头,大声说:“你知道谢青山为什么能当守棺人吗?因为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镇守者的后代。而你,连血脉都不纯,凭什么开鬼门?”
玄阴子怒吼:“闭嘴!”
他挥手打出一道血咒,直奔岑晚面门。
岑晚侧身躲过,符纸擦着她肩膀飞过,钉进石壁,冒出黑烟。
她没退,反而往前冲了一步:“你怕真相曝光,所以杀了所有知情的人。但你忘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比如——铃里的钥匙。”
玄阴子脸色一变。
他猛地看向陈叔身边的铜铃。
就在这一刻,岑晚出手了。
她一把抓起铜铃,迅速撬开铃舌夹层。里面没有药丸,只有一小段乌黑色的金属片,形状像半个齿轮。
她握紧了。
系统提示:【剩余两分钟】
谢停渊被阴兵压在地上,抬头看见岑晚手中的东西。他认出来了。那和他父亲老式防身枪上的凹槽完全吻合。
玄阴子终于动了真怒。他双手猛收,三张血符同时压下,直扑岑晚。
岑晚转身就跑,把铜铃往谢停渊方向一扔。
谢停渊用尽力气抬手,接住了。
金属片入手冰凉。他盯着它,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钥匙。这是另一半。
完整的钥匙,需要两个人的东西拼在一起——谢家的血,和镇守者的信物。
他抬头看向岑晚。
她站在碎石堆上,风衣被风吹起一角,手里还捏着那张伪造的逮捕令。她看着他,点了点头。
谢停渊握紧金属片,把它贴在掌心的伤口上。
血流了下来,滴在上面。
金属片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