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脚步微顿,再抬眼时已收了方才的倦色。
她快步走到妆台前,只见那只枣木妆匣的铜锁歪在一旁,锁孔里还插着半截断了的银簪。
匣内的脂粉盒东倒西歪,那支刘邦前日赐的青玉簪子不翼而飞,反倒是她从现代带来的玻璃小镜被倒扣在匣底,镜面沾着些可疑的泥印。
“这……这是哪个不长眼的!”
小桃急得眼眶泛红,伸手要去捡地上的螺子黛,“公主您看,连妆粉都撒了半匣,茶案上的建盏也碎了……”
林晓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靠窗的茶案果然狼藉。
那只刘邦特意从南越国带回来的青釉茶盏碎成七八片,茶渍在案几上晕开,将她刚抄好的《女诫》染了半页。
更蹊跷的是,案头堆叠的竹简被翻得乱作一团,最上面那卷竟是她前日整理的《农桑要术》,边角还压着半枚泥脚印。
“小桃,去把守夜的阿朱叫来。”
林晓的指尖轻轻拂过妆匣上的划痕,“再让值夜的太监去禀报尚宫局,说清梧阁进了贼。”
小桃应了,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将案头的竹简吹得哗啦作响。
林晓弯腰捡起那半页被茶渍浸透的《女诫》,墨迹晕开处恰好是“妇德”二字,像极了一滴凝固的血。
她忽然想起今早给吕雉奉茶时,那女人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茶沫溅在她袖口时,吕雉抬眼的瞬间,眼底闪过的那丝冷光。
“公主,阿朱来了。”小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朱是尚宫局派来的洒扫宫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圆脸蛋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
此刻她跪在青砖地上,膝盖压着那片碎茶盏,疼得直哆嗦:“奴婢……奴婢戌时来收拾过屋子,那时妆匣还好好的。后来……后来奴婢去御膳房取桂花酿,回来就……就成这样了。”
“去御膳房取桂花酿?”
林晓垂眸看她,“谁让你去的?”
阿朱的喉结动了动:“是……是吕夫人宫里的如霜姐姐。她说公主前日提过想吃桂花酿,让奴婢去取。”
林晓的指甲此刻已经都轻轻掐进掌心。
如霜是吕雉的贴身侍女,跟了吕雉十余年,最是会看主子眼色行事。
前日她陪刘邦用膳时,确实顺口提了句“桂花香得喜人”,可吕雉怎会这般贴心?
“小桃,扶阿朱起来。”
林晓忽然笑了,声音软得像檐角的铜铃,“定是哪个不长眼的贼溜进后宫了,与阿朱无关。你且去尚衣局领两匹宫锦,就说是我赏你的。”
阿朱被扶起来时,眼眶红得像颗樱桃:“姑娘……姑娘不怪奴婢?”
“怪你作甚?”
林晓替阿朱理了理被揉皱的鬓角,“你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罢了。”
待阿朱退下,小桃关紧了门,压低声音道:“公主,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您看那妆匣,只偷了陛下赐的玉簪,其他金钗珠翠动都没动;茶盏碎得巧,偏巧砸在您抄的《女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