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
我听见自己的尖叫被风声撕碎,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甜丝丝的沉水香。
“公主醒了!”
清脆的女声惊得我一颤。抬眼是片流动的素白——宫女的裙裾扫过榻边,青瓷茶盏搁在案几上轻响。
我撑着锦被坐起,手指陷进柔软的云纹缎里,凉意从腕间窜上来——这是丝绸贴着皮肤的滑腻。
“翠儿,快拿醒酒汤。”另一个略沉的声音响起,我转头看见个十四五岁的太监,眉尾泛着白,灰布公服洗得发白,正弓着背往炭盆里添炭,“公主昨日在御花园多饮了几杯,这会子怕是头疼。”
“公……主?”我喉咙发紧,“你们叫我公主?”
圆脸的小宫女捧着茶盏僵在原地,茶盏里的水晃出涟漪:“公主莫不是烧糊涂了?您是鲁元公主刘乐,当今圣上的嫡女,昨日陪皇后用宴时说头晕,回寝宫便睡下了……”
她伸手探我额头,“这不烫啊,怎的连自己身份都忘了?”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比我凉,腕骨细得像根筷子,袖口露出半截茜色中衣,绣着缠枝莲——是汉代的曲裾样式。
我盯着自己的手,指甲盖泛着健康的粉,手背没有墓穴里刮伤的血痕,连登山服都换成了月白锦袍,领口缀着珍珠,颗颗浑圆,在烛火下泛着柔光。
“这不可能。”
我喃喃着掀开被子,赤足踩在青砖上。
地面温温的,是汉代流行的地炉设计。
榻边立着青铜雁鱼灯,灯油燃得正旺,光影里能看见梁上的彩绘:朱雀衔芝,云气缭绕,鲜艳得像是刚画上去的。
“公主!”
小宫女急得要去扶我,“仔细着凉!”
我甩开她的手,踉跄着冲到妆台前。
青铜镜里映出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眉如远黛,眼尾微挑,比我现代的模样更精致些,却带着三分我惯有的倔强。
发间插着支银步摇,流苏随着动作轻颤,碰在镜沿上发出细碎的响。
“我是李芷若,”我对着镜子说,声音发颤,“不是什么刘乐。”
小太监小顺子凑过来,白眉皱成一团:“公主莫要吓唬奴才……您若真是中了邪,奴才这就去请太医院的张院正来驱……”
“不用!”我抓住他的袖子,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没中邪,我……我是从两千年后来的!”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在汉代说这种话,不是被当疯子,就是被当妖女。
小顺子和翠儿对视一眼,翠儿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碎瓷片溅到我脚边。
小顺子颤巍巍地跪下来,额头抵着青砖:“公主定是昨日被御花园的野猫吓着了……奴才这就去请皇后娘娘来……”
“等等!”
我急得去拉他,却被翠儿轻轻拽住胳膊。
她的手劲儿不大,却带着股子巧劲儿,像怕碰碎什么宝贝:“公主且先歇着,奴婢去给您换身衣裳,等皇后娘娘来了,您好好说说便是。”
我瘫坐在榻上,听着他们细碎的脚步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