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巍峨如山,神色不为所动,却着实想狠狠给这耍滑头的小子一脚。
“林,歌。”老刘一字一顿,“正好,你明天请个假,去公安局,把名儿改了,不然,我们这座小庙可容不下你这个大哥了。”
老刘振聋发聩。
下一秒小林就腆着脸谄媚起来,“那算了,主任,那我还是嘱咐他们叫我林医生,不许叫大名。”
他不敢再不服,眼下一心只想哄着领导,“主任消消气,我不再贫嘴了。”
老刘斜他一眼,绷不住脸,嘴角微微翘起来。
洛鲸贝侧颈,白了想给主任下绊子的小林一眼。
这个事儿,老刘不过老调重弹,左耳听右耳冒就完了。
顶撞老刘,自不量力!
老刘摆摆手,不再搭理小林,寻了寻,冲着洛鲸贝走过去。
“洛医生。”
洛鲸贝赶紧起身,正了正神色,“主任,有事吗?”
老刘走到他面前,并不寒暄,直接交代正事。
“你们组下午接台的手术,是我熟人。”他说,“我来做,你来配合我,陶主任有个会要开。”
“没问题,我会提前下去。”洛鲸贝恭敬答复。
主任前脚刚离开,洛鲸贝还未落座。
一道蚊蝇般的细小声音窸窸窣窣钻进他的耳朵里。
“洛医生,我也想去,可以吗?”
岳栖这时已快步移到洛鲸贝身旁不远处,正在低声请示。
她至今还没进过手术室,她很想跟着一起去观摩,尤其还是科主任做的手术。
洛鲸贝垂眸看她。
自从上次在学校食堂吃完饭,他俩之间的交流就开始少得可怜。
在医院里,基本上,就是他吩咐,她做事。
她有任何疑问也只会问小林,绝不轻易和他多说一个字。
医院外——
完全无交流。
这姑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洛鲸贝想着,岳栖大概踢到铁板,从此再也不敢招惹他。
她应该已经识相地将“洛鲸贝”这个人,从该死的备胎名单里剔除出去了。
他一边挺得意,然而,与此同时,岳栖不搭理他,他又总觉得空落落的。
以至于她那边一有动静,他就像是要犯贱一样,盼着她来骚扰他。
经历了几次狼来了,洛鲸贝彻底失落。
冥冥中预测,他俩这样的状态,大概要持续到她轮科结束。
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终于肯先低头,来求他。
那么,她单纯是为了学东西?
还是,对他又有了新的打算?
洛鲸贝深知自己作茧自缚到无可救药。
自从遇见了这个妖孽般的姑娘,他就仿若感染了她精心研制出的世间独一无二的精神分裂病毒。
一副最上乘的矛和盾,牢牢横亘于他激荡交困的心间,整日角斗,以硬碰硬,眼看着它们就要迸发出熊熊烈焰,将他的五脏六腑付之一炬。
洛鲸贝思忖着,纤长的睫毛上下翻了好几轮。
最后,干痒的喉咙里终于讷讷拱出一个“嗯”字。
临近中午,办公室里的人消失了大半,剩下几个年轻医生,都在各自的电脑前运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
小林坐在岳栖旁边,整理最新的出院病历。
他签完最后一个字,起身将完成的厚厚一摞病历搬起来,走出几步摆放在架子上,等上级医生有空了签字。
返回时,他问岳栖:“洛哥去哪儿了?”
“不知道。”岳栖打着字随口回道。
话音落,因为不确定自己这样回应会不会显得太冷淡,令热情的小林医生不爽,她又偏了下头,跟着加了一句调侃。
“主任不是不许你们以哥相称吗?”
小林哈哈了两声,满不在乎,“嗨——主任在的时候我再改呗。”
他伸了个懒腰,走近岳栖,将她旁边的椅子拖到近处,又一屁股歪在里面。
“对了,你不是叫他洛师兄吗?怎么这几天听你不这样叫他了。”
小林打算在吃午饭前休息休息,这几天忙得脚打后脑勺,都没抽出时间和小栖栖聊天。
岳栖老实回答:“他说叫师兄他反应不过来,叫洛医生他才有反应。”
小林噗嗤一声,似被被刺到了神经,从椅子里弹坐起来,一脸坏笑,“有反应?他这样和你说的?”
岳栖放慢动作,稍稍仰头想了想,“是我这样问的。”
小林眉毛飞起来,一脸激动,“什么意思?你问洛哥,你怎么叫,他有反应?”
岳栖盯着屏幕,心不在焉点点头,具体她也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个小林奇怪得很,这有什么好兴奋的!
“然后呢?他怎么说?”小林快笑喷了。
怎么叫?有反应?
这——虎狼之词啊!
要是被古哥那些老黄腔听到,一定是二话不说,直接油门踩到底,开车冲高速的。
不过,细细想来,洛哥的确是科里最能收着的医生了,能让他开这种玩笑的都是些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他倒真不一定能对岳栖下嘴。
小林弄出的动静太大,岳栖心底生疑。
她停下手中动作,莫明其妙地转过去,“他就告诉我以后怎么称呼他。”
小林笑的猥琐,根本停不下来,“就这样?”
岳栖嗯了一声,她实在是搞不明白,这——
“好笑吗?”她闲散问他。
值得笑成这样?
小林这个人言语间经常云山雾罩的,岳栖来的时间虽短,但也见识过几次。
他爱笑就让他笑去吧。
她转回去看屏幕,懒得再搭理他,对他回不回复也不感兴趣。
谁知,小林笑抽抽前,拍拍她的肩头,又继续问她:“洛哥就没和你打个趣、调个戏什么的?”
岳栖彻底懵了,她再度转向小林,眼睛里的光纯又粹,“什么意思啊?”
小林默了两秒,读懂了她的眼神儿。
看来,这姑娘是真听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