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鲸贝刚擦掉泪水,听到岳栖问,他急忙扭过头,压着眼皮,缩紧眼轮的皮肤,作出一副忧愁的样子。
然后,才犹怯回头,反问岳栖,“我笑了吗?”
男人的语气沉而真,听不出半点理亏的意味。
岳栖抬起头,杏眼汪汪地瞪着洛鲸贝。
又缓了一阵子。
她才瘪着嘴,窝火道:“你都笑出眼泪了。”
埋怨的姑娘轻沾着床沿,眼睑肿着,眼边一圈红,鼻尖、脸颊都铺满淡红的泪痕,扬起的下颌角上还挂着一滴剔透的泪珠。
怎么看,都犹似一张委屈巴巴的小媳妇受气脸。
洛鲸贝垂下眼皮,用手指戳着额心,费力压制住脸上不该出现的表情。
“这眼泪不是笑出来的。”明明是心疼你,不知不觉有感而发的。
洛鲸贝顿了顿,换了一种岳栖最有可能接受的说法。
“是被你感染的,做医生这么多年,我的共情力——”洛鲸贝伸出大拇指,“超棒!”
这样的话,好像还差不多。
岳栖收起微微鼓起的小圆腮帮,两只手不断按摩着脸部的皮肤,舒缓着适才的扭曲。
趋于冷静后,岳栖不甘心地继续打探,“你明明就笑了。”她挂不住脸地喃喃道,“我刚才,真的那么好笑吗?”
她只是过了一把真性情的瘾而已。
稍稍回想一下,她刚才好像的确是张牙舞爪的,还飙了许多脏话。
洛鲸贝是不是像在看戏一样,觉得她演过头了,丑态百出,所以憋不住笑?
岳栖越揣测,越感到颜面无存。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失控。
似乎,就是因为有洛鲸贝来到她身边,陪着她。
那一刻,她就是想把拼命藏起来的坏能量全部都随心所欲地发泄出来。
洛鲸贝俯下身,对上岳栖楚楚可怜的水眸,勾起唇角。
他的嗓音撩人,似哄似逗。
“我笑,是因为我没想到,你还有那样的一面。”他顿了一瞬,清透的脸颊泛起灼热,“很有趣,很可爱。”
一说完后面半句,洛鲸贝立马直起身,退后了一小步,防止岳栖听见他太过明显的怦怦心跳。
岳栖偏着脑袋,回味着洛鲸贝给出的解释,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
什么鬼?
她不就是在撒泼吗!
哪里有趣?哪里可爱?
岳栖真是服了洛鲸贝轻佻的信口胡诌。
不过,她知道也没有必要再和他继续计较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此这般。
她狠狠地发泄了一通,最后,又以他的取笑顺利结尾。
似乎,这一切,全部都发展得恰到好处。
一下子,岳栖感到周身都轻松下来。
所有的委屈、怨愤,以及畏怯,都在洛鲸贝点睛之笔的好看笑脸中,烟消云散了。
岳栖不接他的话,沉默不语坐在那里,一副两眼发直的小呆样。
洛鲸贝打量着她的神色,抿唇笑了笑。
“好点儿了吗?”他轻声问。
岳栖没看他,但用点头当做了回答。
“那还要不要回去休息?”
“... ...要。”
洛鲸贝挠挠头,咬着唇思量。
最后,他鼓足了勇气,才郑重其事地征求岳栖的意见。
“要不要——我下班了去陪你?”
岳栖适才从混乱的泥沼中缓缓浮出,根本注意不到洛鲸贝是何态度,有何用意。
她吸着鼻子,斩钉截铁,回他:“不要。”
虽然心里已有被拒绝的准备,但实际发生时,还是会有淡淡的失落。
洛鲸贝黯然撇嘴,筋起鼻头,“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门口传来响动,小林拿着洗手衣回来了,看见洛鲸贝也在。
他走过来,打招呼:“洛哥。”
洛鲸贝略抬下颌,回应他,小林还想再问什么,被洛鲸贝压下眉眼的暗示打断。
“小林,你送岳栖回宿舍。”
岳栖正起身接下小林手中的洗手衣,闻言,还来不及道谢,先出口婉拒。
“不用,真的不用。”她对着小林摆手,又看向洛鲸贝,“我自己可以的。”
洛鲸贝扫了她一眼,抬脚向门口走,经过小林时,左手顺势搭上他的肩头。
他凑近到小林耳边,压低嗓音,“听我的。”
小林侧视着上级医生,明白洛哥的顾虑,抿着唇慎重点头。
*
早上交班,岳栖掐点到的,比往常迟了许多。
她昨天回到宿舍后,听取小林的建议,洗了个暖暖的热水澡,在香薰机袅袅逸出的薰衣草香气中护了个肤,又看了部甜甜的爱情电影。
她想了想,给田桃桃发了消息。
这个时候,有好朋友的安抚,一定会很治愈。
田桃桃听说了她的事,一反常态,没有多问多说,只是恶毒地骂了几句脏话和诅咒。
岳栖听着很解气,心里又豁然舒坦了不少。
下班后,田桃桃特意带了饭和好吃的甜品回来。
饭食岳栖只是随便地扒拉了两口,然而,甜品却被她尽数吞了下去。
吃掉最后一口,过了半晌,她还在回味。
“桃桃,这款巧克力蛋糕你在哪买的?”岳栖咂巴着唇边的香甜,忍不住问,“好好吃啊,下回我也去买。”
她翻看了包装袋,袋子的质量极好,可是却又素朴到了极致,通袋空白。
田桃桃愕了一瞬,才略仓促地回道:“患者送给我们科的,我也不知道。”
她偷瞥了岳栖一眼,又补充,“要不是你不开心,我才费事特地留两块拿回来,显得我很贪小便宜似的。”
岳栖弯起嘴角,起身走过去抱住田桃桃,亲昵地蹭着她的头发,“桃桃最好了,为了我,脸都不要了。”
田桃桃厚脸皮地应着:“就是啊,对你好吧。”
岳栖这个小馋嘴,果然没有像以往那样再追问她,也没有缠着她去打听。
晚上十点,田桃桃难得的多管闲事,催促岳栖上床睡觉。
她还贴心地给她播放了一系列安抚舒缓的音乐。
效果奇好。
经历了上午惊恐怨怒的医闹事件后,岳栖当晚竟然还能享受到一场香甜无比的美好睡眠。
早晨醒来,她感觉所有的坏心情已经随着一夜酣眠,悄然散去。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进屋子里,亮堂堂地,灿烂明媚,她放任自己慵懒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踏上开工的行程。
进到医院里,也没有涌现出太多负面的情绪。
昨天的事件,仿佛并未在她的心上落下阴影。
查完房,小林先一步去了手术室,洛鲸贝叮嘱岳栖将医嘱录入电脑。
他站在她的身旁,瞧一瞧岳栖的侧面,神色自若,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
洛鲸贝犹豫了下,轻声问:“你怎么样?”
岳栖偏了一下头,反问道:“什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