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区的清扫工作刚有眉目,陈景辰终于能喘口气了。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喝口水,刚把保温杯拧开,门就被推开了,黎伍伟走了进来,眉头拧成个疙瘩。
“景辰,有个事得你去办。”黎伍伟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花溅到了他的工装上,他都没顾上擦。
“黎哥,您说。”陈景辰把刚送到嘴边的保温杯又放了下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黎伍伟这表情,准是又有棘手的事。
“二期那边的配电箱不够用了。”黎伍伟的声音带着点疲惫,“这两天至少有三个班组跟我反映,说晚上加班没电用,打混凝土的、绑钢筋的、支模板的,吵着要加箱子。”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图纸,往桌上一拍,“你看,这是二期的用电规划,原计划是下周才增配,现在看来得提前了。”
陈景辰拿起图纸,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五个需要新增配电箱的位置,离现有的电缆接口都不近,最远的得拉五十多米线。“得重新布电缆啊。”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而且得用铜芯电缆,负荷才够,铝芯的容易烧。”
“我知道。”黎伍伟点点头,“材料库里有备用电缆,型号也够,就是得赶紧布好,不然工人晚上没法干活,耽误一天工期,损失就大了。”他看着陈景辰,“这活儿只能你带电工去干,你懂安全规范,知道怎么布线才合规。”
陈景辰心里犯了难。他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录,现场的电工只有曾章慎一个人,老曾这几天跟着他连轴转,昨天晚上还一起换电缆到九点多,眼下怕是早就累垮了。“黎哥,现场电工人手不够啊。”他的声音有点无奈,“就曾工一个人,您也知道他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熬。布这五处电缆,最少得两个人,还得爬高上低的,一个人根本弄不了。”
黎伍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其他项目能协调吗?我问问直管部?”
“最好是能从其他项目调一个过来突击几天。”陈景辰赶紧说,“不用多,一个就行,跟曾工搭个伙,顶多三天就能布完。布完了就让他回去,不耽误那边的事。”他看着黎伍伟,眼神里带着点期盼,“要是靠曾工一个人,别说三天,一个星期都未必能弄完,到时候耽误了二期的进度,得不偿失啊。”
黎伍伟沉默了几秒,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盘算什么。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鬓角的白发看得格外清晰。“行,电工的事我来想办法。”他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有了决断,“我现在就给直管部打电话,让他们从隔壁的饲料厂项目调人。你先去找曾工,让他先把电缆和工具准备好,人一到就开工。”
“好嘞!”陈景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抓起保温杯猛喝了一大口。热水烫得他舌头有点麻,却舒服得他眯起了眼睛——这是今天早上第一口像样的水,带着点淡淡的茶叶香。
“对了,”黎伍伟起身要走,又回过头叮嘱,“赵经理说今天有领导检查,你布置电缆的时候,别把线拖得乱七八糟,尽量沿着路边埋,实在不行就架空,别看着像堆蜘蛛网。”
“放心吧黎哥,我有数。”陈景辰笑着点头,心里却在盘算——布电缆、迎检查、盯安全,这一天怕是又得跑断腿了。
黎伍伟走后,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窗外传来小工们打扫卫生的“沙沙”声。陈景辰靠在椅背上,捏了捏发酸的太阳穴,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已经八点半了。他看着桌上摊开的二期用电图纸,上面的电缆走向像一条条蜿蜒的蛇,在晨光里仿佛活了过来。
“加油吧。”他对自己笑了笑,抓起工具包站起身。保温杯里的水还冒着热气,他把杯子盖好,塞进包里——等忙完这阵,再好好喝口热的。
走出办公室时,阳光已经变得刺眼。小工们正在打扫主路,扫帚扬起的灰尘在光里跳舞;远处的钢结构大棚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刘国见的班组已经开始安装屋面瓦;曾章慎背着工具包从远处走来,看见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点疲惫却依旧精神。
陈景辰朝着曾章慎走去,脚步轻快了些。路还很长,事还很多,但只要一步一步往前挪,总能把活儿干完。他想起昨天晚上换完电缆后,曾章慎说的“咱们干工程的,就像这电缆,看着不起眼,却得把劲都使在暗处,才能撑得起一片光明”。
此刻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陈景辰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新的任务在等着他,就像永远奔涌向前的电流,一刻也停不下来。
陈景辰挂了电话,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温度,心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他转身冲进材料室,货架最上层的安全帽整齐地码成一摞,蓝色的帽身泛着哑光,帽檐上还沾着点没擦净的水泥灰。他数出八顶——赵经理说“公司领导”,通常是三四个人,多备几顶总没错。
“张师傅,办公室玻璃擦完了吗?”他抱着安全帽往门口跑,路过走廊时喊了一声。文明施工的张师傅正踩着凳子擦窗户,听见喊声探下头,手里的抹布滴着水:“快了陈工,就差最后一扇!”
“快点,领导马上到!”陈景辰的声音在走廊里撞出回声,他跑到大门口,把安全帽按尺码排好,帽檐朝同一个方向,像列队待命的士兵。晨风卷着工地的尘土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远处的柏油路上扬起一阵烟尘,隐约能看见车灯光芒——是赵经理的车来了。
“来了!”陈景辰赶紧站直身子,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把沾着的灰尘蹭掉。三辆车依次停在门口,第一辆是黑色轿车,赵经理推门下车时,军绿色的夹克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身后跟着几位西装革履的领导,皮鞋锃亮,与工地的泥泞格格不入,其中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认得,是公司副总王总,去年安全表彰大会上见过。
“王总,李总,这边请。”赵经理笑着侧身引路,目光扫过门口的安全帽,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显然对这整齐的排列很满意。陈景辰赶紧拿起安全帽递过去:“王总,您的安全帽。”王总接过帽子,手指在帽檐上敲了敲,笑着说:“谢谢小伙子,这工作做的不错啊。”
“应该的。”陈景辰的脸颊有点发烫,他注意到王总白衬衫的袖口卷着,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旧手表,表盘边缘磕掉了块漆——不像其他领导那样讲究排场,倒有几分实干派的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