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拉夫镇的十月末总飘着焦糖苹果的甜腻,林赛·霍洛韦的雪佛兰碾过主街的落叶时,后视镜里闪过佐伊的指尖——那孩子正把一缕金发缠在樱桃发卡上,像在编织某种符咒。三天前中央车站的“梳头挑战”新闻还在本地电台循环,可此刻的小镇集市热闹得可疑,摊位上的南瓜灯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歪头,仿佛在偷看什么秘密。
“妈妈,那个奶奶的头发会说话。”佐伊突然指向街角的旧货摊。穿格子围裙的老妇人正用桦木梳整理假发,梳齿间卡着半张泛黄的移民文件,边角印着“hV-07”的编号。林赛的银梳在口袋里发烫,她认出那是1948年玛丽的字迹,墨迹里混着金盏花的暗纹。
旧货摊的帆布下堆着几百把断梳,标签上写着“移民遗物,1947-1978”。老妇人抬头时,耳后闪过星形红斑,“霍洛韦女士,”她的俄语口音带着糖浆般的黏腻,“您女儿的头发,比玛丽的婚纱还亮。”佐伊突然抢走一把檀木梳,梳柄内侧刻着“伊莉娜”的名字,正是林赛双胞胎姐姐的克隆体编号。
回家的路上,佐伊在后座哼起《致爱丽丝》的变调。林赛的手机震动,社区论坛弹出新帖:“第七个金发女孩失踪——这次是镇长女儿。”配图是万圣节游行的合影,七个女孩的发间都别着樱桃发卡,和佐伊此刻别在毛衣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午夜的雨声惊醒了林赛。她摸向床头,银梳不翼而飞。楼下传来梳头声,混着南瓜灯的爆裂声。厨房地板上散落着金发编成的符咒,佐伊跪在打开的烤箱前,把玛丽的桦木梳插进正在烘烤的火鸡——那是感恩节的传统食材,此刻却渗出金盏花油。
“妈妈,奶奶说火鸡的肚子能装下诅咒。”佐伊转头时,嘴角沾着面包屑和血迹,“伊莉娜阿姨就是这样把我生出来的。”林赛这才发现,女儿的牙龈长出了透明的梳齿,每道齿痕都刻着托拉夫旧井的坐标。
阁楼的灰尘在月光下起舞。林赛翻出克莱尔的旧日记,1985年万圣夜的字迹浸透煤油:“伊莉娜在地下室给洋娃娃梳头,那些娃娃的头发会吃人。”泛黄的照片里,年幼的自己抱着金发娃娃,娃娃的眼睛正是佐伊现在的瞳孔颜色——金盏花混着地铁隧道的幽蓝。
凌晨三点,社区警报突然响起。林赛抱着佐伊冲向镇广场,七个南瓜灯在喷泉池里漂浮,每个灯上都刻着失踪女孩的名字。镇长的女儿趴在池边,头皮被剥成梳齿状,血泊中躺着佐伊的樱桃发卡。人群中,旧货摊的老妇人举起桦木梳,梳柄上的“伊莉娜”变成了佐伊的笔迹。
“她们在重演1948年的梳祭。”凯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赛转身,看见记者的相机镜头里,佐伊正把金发缠上镇长女儿的手指,“每七十年,托拉夫需要七个金发新娘,这次轮到美国女孩了。”
回家的路上,佐伊突然安静下来。她的耳后红斑变成了南瓜灯的形状,“妈妈,”女孩举起从旧货摊偷来的檀木梳,“伊莉娜阿姨说,下一个新娘的头发要编成火鸡的羽毛。”林赛的银梳突然从佐伊袖口滑落,齿间缠着一缕不属于任何人的白发——那是旧货摊老妇人的发色。
卧室的窗户映出对面的树林,七团幽蓝的火光正在逼近。林赛锁上房门,听见佐伊在黑暗中梳头的声音,一下,两下,和七十年前玛丽日记里的计数分毫不差。她摸到枕头下的克莱尔日记,最后一页画着南瓜灯里的金发女孩,落款是:“给妹妹的感恩节礼物——伊莉娜。”
雨停了。林赛望向窗外,旧货摊的帆布在风中翻飞,露出底下堆积如山的金发——每一缕都系着托拉夫镇的失踪人口档案。佐伊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沉重,女孩的头发正在月光下变长,尖端凝结成地铁轨道的形状。
“妈妈,火鸡烤好了。”佐伊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混着烤箱的蜂鸣。林赛走向餐桌,看见烤火鸡的肚子里塞满了金发符咒,最上面躺着旧货摊老妇人的桦木梳,梳齿间卡着半张1948年的婚礼请柬,新郎的名字是:尼古拉斯·霍洛韦——林赛从未谋面的外祖父。
托拉夫镇的感恩节清晨飘着肉桂与铁锈味,林赛·霍洛韦的银梳抵在佐伊后颈,女孩耳后的南瓜灯印记正在渗出金盏花油。厨房台面上,烤火鸡的肚子里钻出金发藤蔓,每根藤条都缠着失踪女孩的指甲——与1948年玛丽日记里的“梳灵脐带”完全一致。
“妈妈,奶奶说火鸡要配金发酱。”佐伊的梳齿牙龈划破下唇,血珠滴在火鸡身上,油脂立即沸腾着吐出桦木碎末。林赛这才注意到,女儿的头发已变成透明梳齿,每道齿痕里都映着旧货摊老妇人的笑脸——那根本不是伊莉娜的克隆体,而是尼古拉斯的意识载体。
社区广播突然响起镇长的颤抖嗓音:“所有金发女性立即前往镇公所,重复,立即前往……”信号中断前,林赛听见背景里的梳头声,混着《星条旗永不落》的变调。佐伊的樱桃发卡自动飞向窗外,镜面上显影出镇公所的地下室:七个金发女孩被绑在梳齿状祭坛上,祭坛中央摆着尼古拉斯的结婚照,新娘栏写着“玛丽·霍洛韦”。
“他是我外祖父。”林赛的声音被烤箱轰鸣声吞没。记忆闪回:比弗利山庄的火灾夜,艾琳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腕,指甲在皮肤上刻下“hV”——不是“霍洛韦”,而是“尼古拉斯·弗拉基米尔”的缩写。
佐伊的透明梳齿刺向火鸡,金盏花油突然凝结成邀请函,上面的蜡封印着托拉夫镇的梳齿图腾。“七十年前,玛丽逃婚时带走了梳灵的心脏,”旧货摊老妇人的声音从烤箱里传来,“现在,该由她的外孙女完成仪式了。”烤箱门轰然打开,老妇人的尸体蜷缩在里面,她的头皮被剥成梳齿形状,编号hV-07-001。
镇广场的喷泉开始喷出金盏花油,七个南瓜灯同时亮起,照亮了聚集的镇民。他们的耳后都有星形红斑,手中挥舞着桦木梳,“霍洛韦女士,”镇长走向林赛,他的喉咙里卡着地铁铁轨的碎片,“您母亲偷走了我们的新娘,现在该偿还了。”
佐伊的身体突然悬浮,她的透明梳齿切开镇长的喉咙,黑色血液里浮出微型桦木梳,正是1948年婚礼的回礼。林赛的银梳划破自己的星形凹痕,抗毒基因的光芒中,她看见镇民们的真实面目——他们的皮肤下蠕动着金发藤蔓,每个人都是尼古拉斯的意识分支。
“妈妈,他们的头发在开派对。”佐伊的瞳孔分裂成七瓣,每一瓣都映着不同年代的梳祭现场。林赛的银梳指向佐伊的心脏位置,那里没有跳动,只有尼古拉斯的怀表在滴答作响,“你是他的时间容器。”
镇公所的钟声在正午十二点敲响,七个祭坛的金发女孩同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七具婴儿骸骨,每具的头骨都刻着林赛的生辰八字。旧货摊老妇人的尸体突然站起,“七十年前,玛丽用双胞胎的血封印了梳灵,”她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现在,该用你的女儿重启循环了。”
佐伊的透明梳齿刺入林赛的肩膀,抗毒基因与梳灵代码的碰撞中,记忆如潮水涌来:1985年万圣夜,伊莉娜的克隆体将尼古拉斯的意识碎片植入佐伊芯片,而真正的诅咒,藏在霍洛韦家族的每一根金发里。
“你以为在救女儿?”尼古拉斯的声音从镇民口中同时传出,“她是我用你的基因制造的钥匙,现在该打开旧井了。”佐伊的身体开始崩溃,尼古拉斯的意识从她体内分离,化作金发组成的龙卷风,“感恩节快乐,外孙女——用你的头皮,我能在美国的每个金发家庭里重生。”
林赛的银梳刺向龙卷风中心,抗毒基因的光芒中,她看见托拉夫镇的地下埋着七百个金盏花棺木,每个棺盖上都刻着“hV-07”的编号。佐伊在她怀里醒来,耳后的印记变成了尼古拉斯的怀表图案,“妈妈,火鸡凉了。”女孩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孩童的阴冷,“不过没关系,奶奶说,冷掉的火鸡更适合用来梳祭。”
镇民们同时举起桦木梳,梳头声与《星条旗永不落》的旋律重合。林赛抱着佐伊冲向雪佛兰,后视镜里,旧货摊的帆布被风吹走,露出底下堆积如山的金发——每一缕都系着美国各州的失踪人口档案。
手机震动,匿名短信发来张照片:白宫的感恩节晚宴上,第一夫人的发间别着樱桃发卡,耳后隐约可见星形红斑。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当总统夫人开始梳头,全美国都会听见梳灵的心跳。”
佐伊在后座轻笑,她的透明梳齿轻轻划过车窗,留下hV-07-USA的刻痕。林赛望向镇外的金盏花田,发现花田的形状与美国地图分毫不差,每朵花的中心都有一个梳头的人影——那是尼古拉斯的意识,正在收割整个国家的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