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万寿节,京都灯火如昼,笙歌不夜。三皇子南宫沧溟的府邸深处,一间密室烛火通明,映着他因兴奋而扭曲的脸。
“好,好极了!”南宫沧溟拍案而起,手中捏着几张密信,“梁略利啊梁略利,你终究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面前跪着的心腹谋士赵淮阴谄媚笑道:“殿下神机妙算。那梁略利虽表面拒绝,却在暗中与我们保持联系,这些书信足以证明他蛇鼠两端。再加上我们在梁府‘找到’的那些与刀骏国往来的‘密函’,保管他百口莫辩!”
南宫沧溟眼中闪过狠厉的光。
他做了两手准备:若梁略利真能倒戈,自然最好;若不能,便彻底毁了这枚太子的重要棋子。这些伪造的书信、密函,经过高手仿写梁略利笔迹,足以以假乱真。
“只是……”赵淮阴犹豫道,“太子那边似乎并无动静。这几日还听说,太子与梁略利因小皇孙遇刺之事生了嫌隙,梁略利已经三日未入东宫了。”
“嫌隙?”南宫沧溟冷笑,“我那皇兄素来多疑,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明日早朝,你安排御史台的人先发难,参梁略利一个‘私通外敌、图谋不轨’。记住,证据要一点点放,不能一棍子打死,要让疑心慢慢发酵。”
“属下明白。”
烛火跳跃,映在南宫沧溟眼中,像两簇鬼火。
他仿佛已看到太子与梁略利反目成仇,看到自己坐收渔利的场景。
他哪里知道,就在同一时辰,东宫密室内,太子南宫问天与梁略利正对弈品茶,棋盘上黑白子纵横,恰如这朝局。
“鱼儿上钩了。”梁略利落下一子,轻声道,“三皇子的人已经将‘证据’准备齐全,明日朝会,必会发难。”
南宫问天微微一笑,执白子封住黑棋去路:“那便按计划行事。你且受几日委屈,待时机成熟,一举翻盘。”
“委屈倒是无妨。”梁略利抬头,目光灼灼,“只是殿下,三皇子这些年贪赃枉法、构陷忠良的证据,您真的准备一次性全部抛出?皇上那边……”
南宫问天手中棋子顿了顿,随即稳稳落下:“父皇仁厚,一直认为兄弟阋墙乃家丑,不愿深究。但这次不同——他若再包庇,伤的便是国本。”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这一局,已无退路。
正月二十一,金銮殿上,皇帝南宫跋拓端坐龙椅,虽年过五旬,仍威仪不减。
太子南宫问天立于阶下左侧,三皇子南宫沧溟在右侧,百官分列两旁。
朝议过半时,御史中丞王俭忽然出列,高举奏本,声音洪亮:“臣有本奏!参镇北将军梁略利三大罪状!”
殿内顿时寂静。
梁略利站在武将队列中,面不改色。
“讲。”皇帝道。
“其一,私通刀骏国,暗递军情!”王俭展开奏本,朗声读道,“臣得密报,梁略利与刀骏国中督王暗中往来书信,约定开春后于玄门关故布疑阵,引我军入伏!现有书信三封为证!”
“其二,勾结皇子,图谋不轨!”王俭继续道,“梁略利表面效忠太子,暗中与三皇子往来密切,意图左右逢源,待价而沽!有三皇子府管事供词为证!”
“其三,心怀怨怼,意图报复!”王俭声音更高,“梁略利因其父梁忠当年战死之事,怨恨朝廷封赏不公,曾于酒后狂言‘他日必让南宫家血债血偿’!有军中校尉亲耳听闻!”
三条罪状,条条致命。
朝堂上哗然四起,无数目光投向梁略利。
梁略利出列,跪倒:“陛下,臣冤枉!”
“冤枉?”三皇子南宫沧溟忽然开口,语气讥诮,“梁将军,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他转向皇帝,躬身道,“父皇,儿臣原本不愿相信梁将军会行此不轨之事,但近日查实,梁将军确与儿臣府中管事有过接触,虽未明言,其意已昭然若揭。儿臣痛心疾首,不敢隐瞒!”
这番说辞,既撇清了自己,又坐实了梁略利的罪名,可谓毒辣。
皇帝脸色阴沉,看向太子:“太子,梁略利是你的人,你有何话说?”
南宫问天缓缓出列,神色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没有看梁略利,也没有看三皇子,而是直视皇帝:“父皇,儿臣有三问。”
“一问:所谓与刀骏国往来的书信,是何人所得?经由何人之手?如何确认为真?”
“二问:三弟府中管事供词,可敢当堂对质?那管事现在何处?”
“三问:梁将军酒后狂言,是哪位校尉听闻?可敢出庭作证?”
三个问题,直击要害。
王俭脸色微变,南宫沧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皇帝沉吟片刻,道:“太子所问有理。王俭,你一一答来。”
王俭额上冒汗:“回陛下,书信……书信是匿名投递至御史台,臣已验过笔迹,确为梁将军手书。至于三皇子府管事……前日突然暴病身亡。那听闻狂言的校尉,也在昨日告假还乡……”
“哦?”南宫问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此巧合?人证或死或走,物证来历不明——王大人,你这弹劾,未免太儿戏了吧?”
“太子此言差矣!”南宫沧溟急道,“管事虽死,但留有画押供词!校尉虽走,却有同僚可证其言!至于书信,笔迹专家已验明,岂能有假?”
“笔迹专家?”南宫问天终于转向三皇子,目光如刀,“三弟说的,可是那位因伪造文书被刑部通缉,后被你暗中收留的‘妙手书生’离无痕?”
南宫沧溟脸色大变。
南宫问天不再看他,转身向皇帝深深一揖:“父皇,儿臣这里,也有些东西,想请父皇御览。”
他一挥手,东宫侍卫抬上三口大箱。
箱盖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卷宗、账册、书信。
“此乃三皇子南宫沧溟,十年来的罪证。”南宫问天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其一,贪赃枉法:经手河工银两二百四十万两,实修不足三成,余者尽入私囊;插手盐铁专卖,牟利逾百万;收受边疆将领贿赂,卖官鬻爵……”
“其二,构陷忠良:兵部侍郎周正因反对增派赋税,被诬‘通敌’,满门抄斩;肃西节度使冯息拒献美妾,被以‘谋反’罪下狱,屈死狱中;……”
“其三,结党营私,图谋储位:暗中结交禁军将领七人,边镇节度使三人,朝中大臣十二人,皆许以重利,结为死党。这是名单,这是往来书信,这是盟誓血书!”
“其四,”南宫问天拿起最上面一卷文书,展开,“勾结武林败类,残害前任武林盟主傅忠勇一家一百五十七口,只为夺取傅家祖传的《山河社稷图》——据说此图藏有前朝宝藏秘密。”
满朝死寂。
唯有南宫问天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南宫沧溟面如死灰,浑身发抖,指着太子:“你……你血口喷人!伪造证据!父皇,他这是要构陷儿臣啊!”
皇帝的手在颤抖。
他翻开那些卷宗,一页页,一桩桩,铁证如山。
有些事,他其实隐约知道,只是不愿深究——
毕竟是自己儿子,毕竟没有威胁到皇权。
但他没想到,会如此触目惊心。
“父皇,”南宫问天跪下了,不是为梁略利,而是为那些枉死的忠良,“周正死前,咬破手指在狱墙上写‘忠魂不灭’;冯息在狱中受尽酷刑,仍高呼‘陛下明察’;傅忠勇一家一百五十七口,连三岁幼童都未放过,尸骨抛于荒野,至今未得安葬。”
他抬起头,眼中含泪,却不是软弱,而是悲愤:“这些人,都是为元启国流过血、立过功的臣子。他们不该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皇帝闭上眼睛,良久,长长一叹:“沧溟,你……还有何话说?”
南宫沧溟瘫倒在地。
御书房内,皇帝屏退左右,只留太子。
“问天,”皇帝疲惫地揉着眉心,“沧溟的罪,朕会严惩。削去王爵,圈禁终身,其党羽一律查办。至于梁略利……既然是被诬陷,多加抚慰便是。”
南宫问天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皇帝抬眼看他:“你还有何要求?”
“父皇,”南宫问天缓缓开口,“三弟之罪,不止于此。他与武林败类高井勾结,害死傅忠勇,此事若传扬出去,朝廷颜面何存?武林动荡,边疆不安。”
“那你的意思?”
“高井已经伏诛,但是傅家冤情必须昭雪。”南宫问天道,“至于三弟……圈禁终身,太轻了。”
皇帝脸色一沉:“他是你亲弟弟!”
“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也是别人的儿子、父亲、丈夫!”南宫问天声音陡然提高,“父皇,您一直教导儿臣要仁厚,儿臣谨记。但仁厚不是纵容,不是对罪恶视而不见!若今日饶了三弟,明日朝纲何存?天下人何以信服?”
“放肆!”皇帝拍案而起,“你这是在教训朕?”
南宫问天跪下了,却挺直脊梁:“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请问父皇:若今日犯下这些罪行的是普通皇子,或是朝中大臣,父皇会如何处置?”
皇帝语塞。
“怕是早就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了吧?”南宫问天苦笑,“为何到了三弟这里,便只是圈禁?因为他是父皇的最疼爱的儿子?那父皇可想过,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也是别人的至亲!”
“你……”皇帝指着太子,手在颤抖,“你当真要逼朕杀子?”
“儿臣不敢逼父皇。”南宫问天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可怕,“儿臣只是想让父皇明白——有些底线,不能破。破了,国将不国。”
父子对视,空气中似有火花迸溅。
许久,皇帝颓然坐下,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你……你先退下。此事,容朕再想想。”
南宫问天行礼退出。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身:“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说。”
“三日后,儿臣会命人将三弟所有罪证抄录百份,散发各州府衙门,公告天下。”南宫问天淡淡道,“届时,民间自有公论。”
“你敢!”皇帝勃然大怒,“你这是逼宫!”
“不,”南宫问天摇头,“儿臣这是在救元启国,也是在救父皇的圣名。若等民间自己查出这些事,流言四起,那才是真的不可收拾。”
他深深一躬,退出御书房。
门外,梁略利等候已久。
见太子出来,迎上前:“殿下,如何?”
南宫问天望向远处宫墙,目光悠远:“父皇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那……”
“按第二套计划。”南宫问天声音冰冷,“联系傅姑娘,让她准备好所有证据。三日后,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南宫沧溟是什么样的人。”
“那皇上那边?”
南宫问天沉默片刻,轻声道:“父皇仁厚了一辈子,总以为仁厚能治天下。他该看看,有时候,雷霆手段才是真正的仁慈。”
京都西郊,白云庵。
这是座不起眼的小庵堂,香火不旺,只有几个老尼常住。
但今夜,庵后禅房内烛火通明。
傅无忧一身素衣,跪在蒲团上,面前摊开一幅画卷——《山河社稷图》。
图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栩栩如生,更奇的是,在某些不起眼处,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前朝秘辛、藏宝地点。
但这幅图,也是她傅家灭门的祸根。
一年半前,武林盟主傅忠勇得此古图,本欲上交朝廷,却引来三皇子南宫沧溟的觊觎。
南宫沧溟与武林败类“血手修罗”高井勾结,夜袭傅家,杀人夺图。
傅无忧,傅无极两人因那日外出访友,侥幸逃脱。等回家之时还遭到高井等人的追杀。
从她当上武林盟主以来,她隐姓埋名,暗中调查,终于查清真相。
更查出高井已投靠三皇子,成为其暗中培养的杀手头目。
门外传来三声轻叩,两重一轻。
傅无忧收起图,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两人,披着斗篷,帽檐压得很低。但傅无忧一眼就认出了前面那人——当朝太子南宫问天。
“民女傅无忧,参见太子殿下。”她欲行礼,被南宫问天扶住。
“傅姑娘不必多礼。”南宫问天进入禅房,梁略利守在门外。
烛光下,傅无忧看清了太子的脸。
不过三十左右,却已有了帝王威严,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姑娘交给梁将军的证据,本宫都看了。”南宫问天开门见山,“铁证如山。三皇子与高井的罪行,罄竹难书。”
傅无忧眼中泛起泪光,却强忍着不落:“殿下……真的能为傅家申冤?”
“能。”南宫问天斩钉截铁,“但本宫需要姑娘再做一件事。”
“殿下请讲。”
“三日后,本宫会在午门外设公审台,公开审理三皇子一案。”南宫问天道,“届时,需要姑娘当堂作证,出示所有证据——包括那幅《山河社稷图》。”
傅无忧一愣:“公开审理?皇上……会同意吗?”
“会同意的。”南宫问天眼中闪过锐利光芒,“因为届时,全京都的百姓都会到场,各州府衙门也会同步收到罪证抄本。
民意如潮,父皇不得不从。”
这是兵行险着。
将皇家丑闻公之于众,有损朝廷颜面,但也能彻底断绝皇上包庇的可能。
傅无忧跪下了:“殿下若能为民女一家申冤,民女愿做任何事!哪怕……哪怕事后要以死谢罪,平息皇家颜面受损之怒,民女也心甘情愿!”
南宫问天扶起她,郑重道:“姑娘放心,本宫既敢做,就能保你平安。此案了结后,本宫会为你傅家重建祠堂,追封谥号,让忠烈之名流传后世。”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高井的后人高殇——公审之日,他必会来救三皇子,或杀人灭口。本宫已布下天罗地网,定叫他有来无回!”
傅无忧重重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高井当初落在我傅家的信物,上有他独特标记。公审时,民女会当堂出示。”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并肩作战的战友。
公审日,
午门外广场,人山人海。
高台已搭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长官端坐台上,皇帝的御座设在正中,但空着——皇上称病未至。
台下,禁军维持秩序,暗处更有梁略利亲自挑选的三百精锐埋伏。
辰时三刻,囚车驶来。
南宫沧溟身着囚衣,披头散发,再无往日威风。他被押上高台,跪在正中。
主审官刑部尚书崔正明一拍惊堂木:“带证人!”
傅无忧一身孝服,缓缓走上高台。
她手中捧着一个木匣,面对万千百姓,毫无惧色。
“民女傅无忧,前任武林盟主傅忠勇之女。今日,要状告三皇子南宫沧溟,勾结武林败类高井,为夺《山河社稷图》,杀我傅家一一百五十七口!”
她打开木匣,一件件取出证据:高井的玉佩、三皇子府与高井往来的密信、傅家血案现场的证物、幸存仆役的证词……
每出示一件,台下便哗然一片。
当那幅《山河社稷图》展开时,更是全场沸腾。
南宫沧溟面色惨白,却仍强辩:“伪造!都是伪造!这女子是太子找来的骗子!”
“是不是伪造,一验便知。”太子南宫问天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台侧方,他一步步走上台,目光扫过全场,“今日三司会审,天下人共鉴,谁真谁假,自有公论。”
他转向傅无忧:“傅姑娘,请继续。”
傅无忧含泪讲述傅家惨案经过,讲到三岁幼弟被一刀穿心,讲到母亲为护她假扮她被杀,讲到父亲傅忠勇力战至死仍高呼“朝廷必会为我傅家申冤”……
台下百姓,无不落泪。
有人高呼:“严惩凶手!还傅家公道!”
声浪如潮,一波高过一波。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从人群中暴起,直扑高台!为首一人,赤发黑袍,面目狰狞,正是“二代血手修罗”高殇!
“保护殿下!”梁略利一声令下,禁军齐动。
但高殇武功极高,几个起落已突破外围防线,直取傅无忧项上人头——他要杀人灭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如虹贯日,直刺高井后心!
高井回身格挡,金铁交鸣声中,看清来人——正是梁略利!
“梁略利!”高殇狞笑,“今日连你一起杀!”
两人战在一处。
梁略利虽是将领,但武功也是顶尖,与高殇打得难解难分。
其余刺客则被禁军缠住。
南宫问天护在傅无忧身前,面不改色。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出。
忽然,高井虚晃一招,竟舍了梁略利,扑向南宫沧溟!
他不是要救人,而是要灭口——只要三皇子一死,许多事便死无对证!
但梁略利更快!他竟以身为盾,挡在三皇子身前!
“噗嗤——”高殇的刀刺入梁略利左肩,鲜血迸溅!
与此同时,梁略利的剑也刺穿了高殇的胸膛!
高殇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剑,又看看梁略利:“你……你护他?”
梁略利咬牙拔出刀,踉跄后退,被侍卫扶住。他看向高殇,冷冷道:“他不是你杀的。他的罪,要由国法来定!”
高殇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好……好一个国法……”气绝身亡。
其余刺客见首领已死,纷纷束手就擒。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只有梁略利肩头鲜血滴落的声音。
南宫问天快步上前,扶住梁略利:“略利!”
“殿下,臣没事。”梁略利脸色苍白,却强笑道,“皮肉伤而已。”
南宫问天眼中闪过痛色,转身看向瘫软在地的南宫沧溟,又看向台下万千百姓,声音传遍全场:
“众位都看到了!三皇子南宫沧溟,罪行累累,天理难容!今日又险些让刺客得逞,杀人灭口!此等恶行,若不严惩,何以告慰冤魂?何以安定天下?”
“请太子严惩凶手!”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随即,万民齐呼:“请太子严惩凶手!请太子严惩凶手!”
声震九霄。
南宫问天看向皇宫方向,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三皇子南宫沧溟,罪证确凿,依律当斩!但念其皇室血脉,本宫奏请皇上,赐白绫自尽,留全尸!”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所有家产,充公赔偿受害者;其党羽,一律按律严惩;傅家冤案,昭雪天下,追封傅忠勇为忠勇公,建祠立碑;高井及其党羽,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太子英明!太子英明!”
欢呼声中,南宫沧溟面如死灰,瘫软如泥。
皇宫,养心殿。
皇帝坐在榻上,听着太监汇报午门外发生的一切,脸色从震惊到愤怒,从愤怒到颓然。
南宫问天走进来时,皇帝屏退左右,只剩父子二人。
“你满意了?”皇帝的声音沙哑,“当众逼死亲弟,威震天下,好威风啊。”
南宫问天跪下:“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该做之事?”皇帝惨笑,“你可知,今日之后,史书会如何写?会说朕教子无方,会说兄弟相残,会说皇家丑闻!”
“史书也会写,父皇仁厚,儿臣刚毅,我们父子同心,铲除奸佞,还天下公道。”南宫问天抬头,目光清澈,“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想请父皇看一样东西。”
他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份禅位诏书,已盖好玉玺。
皇帝瞳孔骤缩:“你……你竟敢!”
“父皇息怒。”南宫问天平静道,“这份诏书,是儿臣拟的,但玉玺是父皇昨日亲手交给儿臣的——父皇忘了?昨日您说,您累了,想将国事交给儿臣。”
皇帝想起来了。
昨日,太子来禀报公审安排,他确实说过“朕老了,这些事你看着办吧”,也确实将玉玺交给太子,让他代批奏折。
但他没想到,太子会用玉玺盖了禅位诏书!
“你这是篡位!”皇帝怒极。
“不,父皇,”南宫问天摇头,“儿臣这是在救元启国,也是在救父皇。您看——”
他展开另一卷文书:“这是太医令的密报。父皇的头痛之症,已入膏肓,需静养,不可再操劳。这是边疆急报:刀骏国见我国内纷乱,已在边境集结十万大军。这是南城奏报:水患将至,需提前部署……”
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国事艰难。
“父皇,”南宫问天眼中含泪,“您为这江山操劳了二十几年,够了。剩下的,交给儿臣吧。您好好养病,儿臣向您保证,三年之内,必让元启国国泰民安,边疆稳固。”
皇帝看着儿子,这个自己从小培养的继承人,此刻眼中没有野心,只有责任;没有贪婪,只有担当。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登基时,父皇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这江山,交给你了。”
那时,他也曾意气风发,发誓要做个明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优柔寡断,变得纵容包庇,变得……不像个皇帝了?
“问天,”皇帝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你告诉朕实话。若今日朕不答应禅位,你会如何?”
南宫问天沉默片刻,缓缓道:“儿臣会跪在养心殿外,直到父皇答应。若父皇始终不答应……那儿臣便以太子的身份监国,父皇仍是皇帝,只是需在宫中静养,不再过问朝政。”
软禁。
皇帝听懂了。
他这个儿子,看似仁厚,实则果决;看似温和,实则雷霆。
今日能当众逼死三皇子,明日就能软禁皇帝。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愤怒,反而有一丝欣慰。
这江山,需要一个能下狠心的君主。
他下不了的手,儿子替他下了;他狠不下的心,儿子替他狠了。
“起来吧。”皇帝长长一叹,“诏书留下。三日后,朕会下旨,禅位于你。”
南宫问天重重磕了三个头:“谢父皇!儿臣必不负所托!”
他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身:“父皇,您永远是儿臣的父亲,永远是元启国的太上皇。儿臣会让史官记下:皇帝晚年,明察秋毫,大义灭亲,禅位于贤,千古美谈。”
皇帝笑了,笑容苍凉却也无奈:“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南宫问天退出养心殿。殿外,阳光正好,照在琉璃瓦上,金碧辉煌。
梁略利包扎好伤口,已在等候。
见他出来,迎上前:“殿下。”
“略利,你的伤……”
“无碍。”梁略利低声道,“刚刚陛下下旨留三皇子一命,但是奈何三皇子自己早已在狱中自尽了,连带着死掉的还有他的下属兼情妇曼罗。傅姑娘带着父亲灵位,去傅家旧宅祭拜了。
高家剩下的党羽已一网打尽。”
南宫问天点头,望向远方:“三日后,新帝登基。第一道圣旨:大赦天下,但贪腐、杀人、叛国者不赦;第二道圣旨:减轻赋税,兴修水利;第三道圣旨:整饬军备,准备北伐。”
“殿下……不,陛下圣明。”
“还有,”南宫问天看向梁略利,“封你为镇国公,世袭罔替。你肩上的伤,是为朕,为这江山受的。朕记一辈子。”
梁略利跪倒:“臣,万死不辞!”
南宫问天扶起他,两人并肩走向东宫。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两条巨龙,即将腾飞。
这一局棋,看似赢了。
但南宫问天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皇帝下诏禅位,太子南宫问天登基,改年号永昌为“天启”。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是为傅家平反,厚葬忠烈;第二件事,是整顿朝纲,罢黜奸佞;第三件事,是亲赴北疆,祭奠阵亡将士。
史书记载:天启帝南宫问天,承先帝之仁,行雷霆之法,开元启国百年盛世之基。其与镇国公梁略利,君臣相得,传为佳话。
而傅氏女申冤事,亦成民间传奇,代代相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