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一进院就听到了白玉堂乒乒乓乓、砸东西发火的声音,还以为他在为驸马都尉的事生气,又见萧华恰好在院里,他便向萧华询问缘由。
还未张口,萧华便提醒,“那位皇城司的将军今日来过,他嘴上说,是来问有关驸马围攻你们的事。但我在一边瞧着,那人倒像是故意挑事来的。”
说着,他向屋里一努嘴,“瞧见没,他也给气得够呛。展兄,你说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这种专门挑拨离间的小人,以后还是躲远一些的好。”
“你是不是私下去见了韩晚?”萧华突然问。
展昭才要回答,突然哗的一声,书房的门打开,白玉堂瞪着他们,他伸手向展昭一指,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萧华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别动手就行。我就在外面,有事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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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走进书房,他一进来,便发觉白玉堂的脸色不对,
“我听说,仿佛开封府正在重审你家的案子,这次应是要为你兄长翻案了,想来很快就会派人送信给你。这是好事,可喜可贺,总算是一年来的努力没有白白辛苦。”
白玉堂脸上并没有半分欢喜之色,他沉着脸,似是有气,眼睛里的小火苗仍窜个不停,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想结案,还早着呢。”
“给你兄长正名要紧,不如先结了案子,我们再慢慢查访。我看御史也是这个意思,若要查,他也可助你一臂之力。”展昭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仍在试图安抚。
不想,白玉堂火更大了,他厉声道,
“人死不能复生,如今要给他正名,太晚了吧!哼,现在才来说什么助我一臂之力的话,也太虚伪了些。你相熟的那位南宫将军刚刚才与我说过一遍,伪善至极,没得叫人恶心。”
展昭想起萧华提醒他,有关南宫来离间的话,赶快解释,“泽琰不提,我竟忘了,前几日他来寻我,说了一些事……”
不料,看起来普通的一句话,竟如同触了白玉堂的逆鳞,
“住口!永远不准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他一把掀翻了桌子,上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展昭以为他在说南宫,不期竟这般恼怒,以为是南宫言语不当,哪里得罪了他,
“他的话,你不能全然相信,须提防他些。前几日,他对我故意将三司说成转运使司,暗示是转运使的人杀了内藏库吏人。若不是要替三司遮掩,就是想将转运使送了出去。这不是皇城司应有的举动,应该是他受了别的什么人的指使。”
白玉堂仍沉着脸,没有回答。
“他还刻意打听你与市舶司的事,却也不像在挑拨。论理,皇城司的人是不能参与政事的,如果不是官家的秘令,他打听这些定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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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仍没有回答。
展昭才想问缘由,突然白玉堂开口了,
“你去大理寺监牢见了韩晚?”
展昭想都没想,立刻就承认了,“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想问韩晚什么事?”
展昭突然有些支吾。
他虽然已查实,丁氏的死与白家无关,但展昭觉得这是私事,且自己私下调查,他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被白玉堂突然一问,竟有些无法回答。
“你去见韩晚,究竟是为我家的案子而去?还是为我兄长的死?还是,你为着别的什么人什么事?”
白玉堂又追问了一句。
这下,轮到展昭沉默了。
“是啊,缉司乃是正人君子,每日尽说些正气浩然的话,还叮嘱要我多体谅别人、多为他人想。原来在你眼里,体谅他人,就是将自己送出去,给别人当棋子利用么?正人君子,原来就是这副嘴脸。”
他的话充满了讥讽,展昭听得一头雾水,迷惑不解,正要问时,只见白玉堂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丢在他面前,
“原来缉司费尽心思接近我,便是为了这个。我想知道,你和我说的话里,究竟哪一句才是真的?”
不等他拆开来看,只听白玉堂恨恨道,“原来缉司的狡黠竟都用在了我这里,你既如此甘心,去给别人当筏子。枉我还视你与他人不同,竟不知你的江湖道义,究竟是向着哪一头的?”
展昭拆开书信。
这是从杭州寄来的一封快信,是林叔赴常州展家老宅的调查经过,也写着自己五年来,如何处心积虑调查白家、走访白家漕工的事实。
书信附着一张纸,上面按着每一个展昭问过的漕工的手印,二十多个人的手印在纸上,星星点点,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也被林叔还写得清清楚楚:
去年秋日,白玉堂从杭州启程赴开封府的当天晚上,展昭便进府私自搜检,并在快天明时才离开。
而他离开不到半日,白府便发生了火灾。
这么多的巧合、这么多人作证,他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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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看了林叔的信,有点着急,“泽琰听我一言……”
但他的话被白玉堂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说过,这个名字,永远不准在我面前再提。”
展昭明了,原来他说的是自己的小字,他禁止自己再以小字唤他,这便是要与他决裂的意思了。
但展昭此时却非常坚持,他急着想把事情说清楚,
“六年前,丁氏一行人随白家商队同行,却在路上遇山贼,被人害了。但我已查实了,确实与你家,与你兄长毫无关系。”
展昭说得恳切,但白玉堂却听得笑了,
“哦,好一个你查实了,好一个与我家无关。若是有关,你当如何?是将我捉到开封府?还是要给我家、给我兄长定罪?我好心待你,你却将我当作什么?是你开封府的嫌犯,还是你展缉司的仇人?”
说着,白玉堂一转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我平生最恨欺骗和利用,你既然对我满心算计,我也无需再以礼相待。缉司请自便吧,今日起,我家不欢迎你,若你敢再来,我也不会再客气了。”
白玉堂下了逐客令,展昭便有心再解释,他也不肯再听一个字。
子宁推开门,拉住了展昭,“等一等,你不能走!”
“这一年来,我们朝夕相处,缉司做事光明磊落,大家都瞧在眼里。若有事,他也并非有意瞒着我们,你不要被小人蒙蔽了。现下家里的事情未了,不能让他走。”
子宁说得很急,但仍被白玉堂拦住了,
“二哥,你知道我的,从小到大,若有人骗了我,我会如何做?”
白玉堂的反问,子宁哑口无言。
“我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白玉堂冷冷道,“我已经给他留了情面,若再不走,可就没有情面了。”
白玉堂暴怒之下,根本不会听对方任何解释,连子宁和萧华也劝阻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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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只得离开了,萧华还想劝一劝,但他只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他后悔极了,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将实情说出来。
展昭走出巷子,他丝毫未察觉,南宫就在巷子一角偷偷看着这一切,脸上带着极得意的笑。
南宫知道,他的离间计成功了。
白玉堂最恨欺骗和背叛,这一次二人彻底反目,自己便是首功。
南宫心里开始盘算,他有的是耐心,
“离间你们,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等我那贤弟离开汴京。他走了,你们就是我的瓮中之鳖,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