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听了连忙膝行两步,将自己手里的东西举高:“陛下!荣二小姐或许是冤枉的!臣和臣弟昨日与那刺客交手,刺客留下此物,或是他们身份的线索。”
他低着头,将两个箭头托过头顶,李德全连忙爬过去拿了呈给皇帝。
元璟自然认得那族徽,因着自己从前吃了宰家不少的暗亏,甚至……
他的眼底闪过痛心,好,好一个元颢!
他站起身:“沈尧王权听令,率飞鹰营全京秘密搜救太后。李德全,传朕旨意,宣元颢回京述职!”
被迫金屋藏娇的元颢打了个喷嚏,后背一阵发冷,有大事不妙的预感。
他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遮盖了他的思绪。
荣明玧端坐在桌前看书,说是看书,其实也在思考怎么处置眼前这个男人。
她决定先问问他的来意:“你半夜潜入我家要做什么?”
元颢笑的饱含深意:“你家?”
荣明玧不懂他的笑容,暗自思索他这蠢问题是什么意思。
她反问:“不是我家难不成是你家?”
元颢摇头:“自然不是我家。”
他停顿下,继续说:“也不是你家。”
荣明玧翻白眼:“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房契姓甚名谁,交付多少银两,我可是在场的。”
元颢笑的更耐人寻味了:“哦?是吗?”
他打量着这房间:“那你可知,这院子曾经是谁的?这房间又是谁住过?”
荣明玧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她看着这房间,因着这房间布局她很喜欢,她甚至没怎么动过房间的东西。
如今眼前这男人一问,她竟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寒,她现在就像是闯进了一个陌生人最私密的地方,还心安理得的住下来了。
荣明玧的情绪都挂在脸上:“你的话太多了。”
元颢耸肩,他躺在荣明玧脚边的地毯上夸张的叹了口气:“小丫头,你们怕是被骗了。”
他像是很真诚的说:“这宅子姓宰,你去房产记录处看看,他们家的宅子可都是御赐的,你敢买就算了,但是谁敢卖呢?”
荣明玧心里一跳,她是知道这房子的原主人的,所以对这人的话有些相信,但她还是勾唇讥讽:“你说这个是想让我害怕?你夜里潜入都不怕砍头,我买个宅子又怕什么?”
她掩去情绪,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是吗?就在这个房间里?”
她站起身沿着自己的房间转了两圈:“你对这里很熟悉。”
她脚步轻轻的,语气也轻轻的,眼神却很有侵略性:“我大哥说鹊山藏了前朝余孽,你曾出现在那儿,也出现在这儿…”
“你是宰家的人?不,宰家的人应当不会回来才是。那么你就是……先帝的二皇子元颢,或者应该叫你,宁亲王。”
荣明玧居高临下,元颢听了笑出声:“小丫头,说好了与我做妾,如今将我绑了,是要反悔吗?”
他避而不答,荣明玧慢悠悠的坐在椅子上用脚尖勾起他的下巴:“回答我,你是谁?”
她的脚精致小巧,穿着粉色的绣花鞋,面上却带着有些疯狂的颜色。
元颢的下巴被迫抬起,这是一个太有侮辱性的动作,就连他的皇兄,在他们最痛恨对方的时候,也不曾如此待他。
这绳子是结实,但是对于一个内功深厚常年习武的成年男子来说,打开它简直小菜一碟。
元颢轻轻一抖,绳子滑落在地,他单手撑地,左手抓住那只挑起他下巴的脚:“这问题太严肃,我得坐着才能说。”
他是有些浪荡的,左手顺着荣明玧的脚摸上去:“你这么对我,看来真是很想嫁给我了。”
荣明玧不知他竟然挣脱的如此轻松,面色也只是闪过一瞬茫然,而后就被脚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惊醒。
她喜欢这张脸,所以不讨厌他的触碰,当然,若是他能做她的奴隶,就更好了。
荣明玧抬脚将元颢的手踩到地上,她只是虚虚的用力,踩不伤,却能显示她的态度:“那就坐地上说吧。”
她的脚踩在元颢的手心,元颢被迫单膝跪地,他笑的勾人:“有意思。”
宰贵妃之所以能成为贵妃,又带着宰家满门从夺嫡风波中全身而退,全仰仗她那张倾城倾国的面庞。
元颢随了他娘亲,剑眉下是一双狭长的双凤眼,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双睑的宽度适中,给他添了些慈色。鼻梁高而细长,下面挂着不薄不厚的唇,唇色不点而朱,当真是一张称得上绝色的面孔。
看着这样的脸上挂着笑容,半跪在自己面前,再冷漠的女人也会嘴角微微上挑。
元颢挑眉:“你猜的对,我是元颢。”
荣明玧盯着他的脸,眼底辨不出情绪:“是你杀了我爹?是吗?”
元颢笑容僵了一下,脑子里政敌的脸一张张划过去:“你爹是谁?”
荣明玧:“七品县令荣北辰。”
元国的七品县令不说一千也有八百,数量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完。
可是荣北辰不一样,他很有名的。
他出身寒门,靠着卖题写题支撑自己的日常生活。
他常年在国子监附近摆摊,一张可折叠的破烂桌子,一支笔,一盘墨,一叠廉价的宣纸。
他就守着这样的家当,一边读书,一边等顾客上门。
有段时间,国子监的文学水平直线上升,甚至隐隐有不分伯仲之势。
那年的夫子们感动的涕泗横流,还内心里纠结哪个爱徒能荣获状元,而自己作为状元榜眼探花及若干进士的先生,定能青史留名!
后来,夫子们为着自己的爱徒们能够随时能够请教,竟不约而同的住进了国子监的舍屋。
这一住不要紧,要紧的是下值后他们结伴出游,在大门口的边角遇到了排队抢题的学生们。
被发现的时候,荣北辰的桌子和笔墨纸砚已经被更新成了夫子们都轻易用不上的那种。
学生们低着头排成一排,荣北辰慢悠悠的收摊就走。
夫子们气的啊啊啊的说不出话,又拦着荣北辰不让他走,让他赶紧自愿答应来国子监读书。
荣北辰不应:“我没钱交束修。”
马夫子:“免!”
荣北辰:“我没钱住校舍。”
陈夫子:“免!”
荣北辰:“我没钱吃饭。”
李夫子:“我做!”
荣北辰:“我没钱买校服。”
张夫子:“我送!”
荣北辰:“我摆摊有收入。”
众夫子:“国子监有奖金!”
他轻轻的唔了一声:“我考虑考虑。”
然后转身扬长而去,考虑完还是不去。
众夫子气呼呼的告上朝堂,彼时还是先皇在位,先皇被他的文章惊艳,却也被他卖题替写的行为气笑了,所以在他参加科考时,给他多设了一题。
先皇问他:“要当状元吗?”
荣北辰点头诚实道:“要。”
先皇答:“我考虑考虑。”
然后把他撂下了,考虑以后给荣北辰了一个榜眼。
那一年,没钱就当榜眼的传说甚嚣尘上,一时之间寒门学子都以为没钱就不能当状元,为此还屡屡痛哭,边哭边写诗文痛骂先帝看重门楣。
荣北辰也因此一战成名,元朝上下无人不晓。